“东北寒冷，布料供应有限，乌拉草割下晒干储存起来，冬天时将其弄软用作鞋垫，既暖和又实用。”
“若将乌拉草铺在房顶，十多年都不会坏。”
站在一旁的辛琇晶频频点头：“今日真是增长见识了，头一次听说这些。”
“没办法，穿衣吃饭居住出行，东北太冷，保暖在此地最为重要。”
饭吃到一半，三个孩子吃完便跑到外面玩耍去了。
“黄哥，你家孩子都不去念书吗？”
“念啥书，村里唯一一所小学也没毕业几个，认得的大字没几颗星，数学还不如我。”
“下山念书更不可能，来回一趟就是一天路程，寄宿又没有亲戚可投靠。”
黄挺叹口气说道：“再等等吧，孩子们长大了就能帮家里干活，记工分了。”
“再教他们设个套子、布个陷阱之类的，至少不会挨饿。”
“这不成。”
薛成远放下筷子：“读书多少是一条出路，出去了人家听说你上过学、会写字还会算数，对你另眼相看。”
至于提到的知识改变命运之类的话，在当下不宜直说。
“回头我在村子里看看有没有可能，教村里的孩子们认字算数。”
“等下跟老队长谈谈这事，你家这三个孩子整天在外边疯跑也不是个事儿。”
薛成远正说着，忽然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抬头一看，黄挺夫妻俩和辛琇晶都在盯着他。
“看啥呢，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成远，你这话是真的？”
黄挺颤抖着双手问。
“哪能有假？”
“扫盲脱贫本就是国家的要求，不仅是孩子，只要愿意认字识数的大人也能一起来学。”
“我下来就是为了服务大家，不然下来干嘛？就是种地巡山吗？这事谁都能做，少了我一个也无妨。”
“好好好！你们年轻人有想法，难怪上面派你们到我们这样的穷地方，原来是有这样的打算。”
“好！确实好！”
黄挺说着站起来：“你们先吃着，我去跟老队长说说这事！”
“当家的！饭后再说吧！”
“不行！这事关系到村里的孩子，一刻都不能耽误！”
说完黄挺穿上鞋出了门。
“你们俩先吃，我也去看看。”
“嫂子你忙。”
等人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薛成远和辛琇晶对视无言。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话已出口，岂能反悔？”
辛琇晶迟疑地说：“你知道吗，这里的孩子大字不识一个，村里几十个孩子都没上过学，你怎么教啊？”
“我刚来的时候还想着要开口提的，但看到这种情况，实在是无从下手。”
“辛琇晶同志，遇到问题就得想办法解决，放着不管它永远是个难题，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再说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不是还有你嘛。”
“可我还得下地干活，这是我们来这儿前必须学会的。”
“一会儿见到老队长你别插嘴，全让我来说，你就听就行。”
辛琇晶连连点头：“你放心，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会一直支持你！”
“去去去！一天到晚说这些，给点实际行动支持！”
“怎么了？你还指望我给你端水洗脚啊？”
“你要给我洗我都不要呢！给我洗脚那岂不是成我媳妇了？”
“我还嫌弃你呢！”
辛琇晶说着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怒气冲冲地说：“不吃啦！”
“哦，那我自己吃。”
看着薛成远这副样子，辛琇晶气得直跺脚。
怎么办？管不住眼前这个人，谁能帮帮我？
“什么？要教村里孩子认字？”
老队长听到黄挺的话站了起来：“你这话是真的？”
“千真万确，成远就是这么说的，还说如果大人想学也可以去，他一样可以教。”
老队长拿着旱烟袋来回踱步：“这事靠谱得很，可行得很，村里要是没人识字可不行，难道这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个小山村里吗？”
“我当时在外头打鬼子的时候，想给家里写信，都要找指导员帮忙写，结果憋了半天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下通知每家派个人到麦场集合，我和大家商量商量这件事。”
“要是家里没人呢？”
“男人不在家，就让女人来，只要能听得懂就行。”
“这事关系到王家屯今后的大事，每家必须派一个人来！”
“不来的话，我就带枪亲自去请。”
黄挺急忙拦住：“老队长，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我去叫，挨家挨户地喊！”
“你可得和他们说清楚，我没逼他们。”
“没逼，没逼，我听着呢，老队长为人，怎会逼迫别人做事。”
看着黄挺离开，老队长披上厚外套，紧跟着出了门。
“老伴儿，房子收拾好了没？”
“还没呢，你来干啥？”
“我来看看，你给里面收拾得怎么样了？”
老队长环视屋内摆设，吐了个烟圈：“这样吧，回头把我们家老幺结婚用的棉被拿过来。”
“什么？”
听到老队长的话，女人惊讶极了：“那是老幺结婚用的被子，明年就要结婚了！”
“那也是明年的事，到时候再说。”
老队长看了看屋里光线变暗，咂咂嘴：“把咱们房间的煤油灯也拿来，这屋太暗了，孩子晚上看不清东西。”
“咱们就只有一个……”
“你就别多说了，女人见识短。”
“人家要在这屯子里开课教孩子们认字算数，大老远跑来的，你就不给人家好好招待？”
“我们家老大老二家加起来五个娃，姑娘在山那边，家里还有三个娃，虽然其中一个刚出生。”
“老幺的婚事估计还早，这你总该知道。”
“你算算人家要教多少娃，山里又不像城里，一定要把人家照顾周到。”
“真的？”
“骗你干嘛？赶紧准备吧，我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回头让人送来，顺便去老大老二家说说这事。”
看着老队长走远，女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匆往家赶。
黄挺一家家地通知，另一边老队长正在跟儿子交代。
薛成远坐在屋里，拿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开始和辛琇晶聊起来。
“你老家那边父母还好吧？”
“还行，我来的时候没什么大事。”
辛琇晶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笑着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四九城？”
“我也想回，可回不去，根本走不开。”
薛成远想起回来时的政策规定，三年才能回一次家。
三年！
这三年他别想回家了。
除非四九城那边专门派人调他回去。
否则想回去，就得等三年。
“没关系，有我在，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饿不着你！”
听到辛琇晶这么自信的话，薛成远瞄了她一眼。
这一点他相信，肯定饿不着他。
“成远！我已经通知了全村人，大家都去麦场了，老队长让你也赶紧过去！”
“好！这就去。”
薛成远应了一声，从炕上下来，套上鞋子和外套，跟着辛琇晶往麦场走去。
“你说这老队长找咱们来到底干嘛？黄挺叫人也不说明白，问他又不说清楚。”
“谁知道呢，我刚吃完饭正想眯一会儿再去干活，现在只能在这儿等着了。”
“我家当家的不在，非让我过来，怎么办啊？”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吵了？老队长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考量，你们什么时候见老队长做过不靠谱的事？”
“也是，等会听听老队长怎么说吧。”
麦场上几十号人站着或者蹲着，目光望向村子里，等着人来。
随着远处两人走近，大家眯着眼睛仔细一看：“那不是新来的两个城里学生吗？怎么一起走了？”
“也许他们本来就认识，再说就两个人，你还管别人跟谁一起？”
“跟我一起？人家至少得愿意跟我一起才行。”
“嘿，你这话听着真让人不舒服，说得好像我很想一样！”
等薛成远和辛琇晶赶到，老队长叼着旱烟袋，慢悠悠地走到麦场。
“都到齐了吗？还有哪家没来？”
“老队长，咱们村每家每户都到齐了，要是有谁不来，我就用枪帮你全都轰走！”
“哈哈哈！”
老队长摆摆手：“说什么呢！动不动就拿枪威胁，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先试试别的办法，不行了再用暴力，记住了没有？”
“知道了！”
老队长抽了两口烟：“今天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大家一件事，你们希望自家孩子学会写字、会算数吗？”
这一问，麦场上的人全都愣住了。
“老队长，您这话说得，谁不希望自家孩子能认字会算数呢？只是没有那个条件啊。”
“咱们村里这么多人，就一个上过小学的还没毕业，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画了个鸡蛋就说写出来了！”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确实如此。
“王彪子！你就只会胡扯！我还知道写两个字，你一个字都不认识，看你得意的！”
“行了，都别吵了！”
老队长看着众人：“我问的是你们想不想让孩子认字会算数，不是问你们这些大老粗会不会认字！”
“老队长，我们这些过来人，谁当父母的不希望孩子读书识字会算术？可咱们村子在山里，哪有条件啊？”
“去镇里上学学费已经够贵了，路还这么远，又没有亲戚在那里，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有老师愿意来我们这里。”
“是啊，老队长，我们也想让孩子学，可是学费太贵了！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
“好了好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