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之症?
贬为平民?
永不许再入朝!
这几个字连成一句,句句都犹如巨石砸在脑袋上,砸得宋侍郎头一阵阵发懵。
对一个读书数十载,一朝考中功名又在朝为官十几年的人来说,这是最令人痛苦的惩罚了。
比死还让他难受!
宋侍郎,哦,不,现在他是平民宋诚了。
宋诚猛然跳起来,用力抓住宣旨内侍,瞳孔因为用力收缩而变得猩红。
“我没有失心疯,公公,麻烦你和陛下说我没有。”
内侍吓了一跳,挣扎着后退,声音格外尖厉。
“放开我,宋诚,你这是要抗旨吗?”
宋慧和章氏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爬起来去拉宋诚。
“老爷你别这样。”
“父亲你冷静一点。”
奈何宋诚这会儿力气出奇的大,两人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拉开。
宋诚死死拉着内侍,脖颈青筋暴起,不停嘶吼着:“我没有失心疯。
陛下冤枉,我要求见陛下,我现在就进宫见陛下。”
“放肆,这模样分明就是失心疯了,来人,快拉开他。”
内侍连声喊着跟他一起来宣旨的禁军。
一个身形高大的禁军进来,一脚踹在宋诚腹部。
砰。
宋诚摔出去一丈远,狼狈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宋慧和章氏因为惯性,也被他拖得跌坐在地上。
“老爷你没事吧?”
“父亲你怎么样?”
两人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起身去扶宋诚。
宋诚死死拽住章氏的手,声音急切。
“陛下为什么说我得了失心之症?为什么要免了我的官。”
章氏哪里知道为什么?
宋慧转头,拉着赵鸿急切追问,“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快说,陛下为什么要罢免父亲的官职?”
赵鸿目光闪躲,压低声音道:“陛下听说了我和岳父在赤县的事,说我们制造谣言,扰乱民心。
陛下一怒之下是要砍了我和岳父的,是.....为了救岳父,我情急之下才说岳父受刺激患了失心之症。
陛下这才免了岳父的死罪,加上左相求情,只免了岳父的官,打了我板子,让我明日一早就去长垣救灾。”
宋慧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怎么会这样?
赵鸿吃力地挪动身体,靠近宋诚。
压低声音道:“岳父,圣旨已下,陛下认了你是失心之症,不是也是。
我们还能活着,这已经是陛下最大的仁慈了,再不接圣旨,我们全都得死!”
宋诚瞳孔剧烈收缩,脸色惨白一片。
许久,方才闭了闭眼,颤抖着趴在地上。
“臣宋诚......接旨。”
内侍没好气地将圣旨塞到他手上,转身离开了。
宋诚握着圣旨的手不停地哆嗦,只觉得那一抹明黄格外地刺眼。
这一纸诏书,预示着他的仕途到此终结!
喉头一股腥甜泛起,他再也忍不住,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砰。
随着圣旨掉落在地,他整个人一头撅了过去。
“老爷。”
章氏哭喊着扑过去。
宋慧呆愣片刻才回过神来,连忙叫来了下人将宋诚和赵鸿都抬进房中。
外面暴雨如注,根本请不来大夫。
宋慧只能吩咐下人将上次宋诚吐血后大夫开的药找出来,煎了让章氏给宋诚喂下去。
又找出金疮药来为赵鸿上药。
赵鸿虽然外放多年,但并未吃过什么苦头,二十大板打下去,整个屁股血肉模糊。
外面的衣裳被血染透了,紧紧贴在伤口处。
宋慧为他上药,只能先用剪刀把身上的衣裳剪开。
“嘶~疼,你轻点。”
宋慧闻言连忙收敛心神,放轻了手势一边上药一边问他。
“陛下为何会发这么大的怒火?按理说就算没决堤,我们预示了暴雨,就算没有功劳也不能有过错吧?”
赵鸿脸色一沉。
“是宣王一直追问我们何时得到暴雨消息,问我们为何不提前告知百姓预防。
宣王的话让陛下误认为我们居心叵测,这才......”
宋慧攥着药膏的手不由握紧,脸色十分难看。
又是沈琮,上次李慕贪墨一案就是沈琮暗中插手。
这次又是!
宋慧咬牙暗骂沈琮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却忽然听到赵鸿懊恼地捶床叹息。
“现在想想,我们提前几日得到暴雨消息,其实可以做很多安排,但我们偏偏选了最蠢的那个。
还是不能听妇人之见,你这个主意真是蠢到家了。”
宋慧听出他言语间的埋怨之意,不由委屈地红了眼眶。
“夫君这是在埋怨我了?当初这个主意是你和父亲都同意过的。
何况夫君看到下雨才行动,难道不是因为并不相信真的有暴雨吗?
夫君担心若提前预警,暴雨没来,决堤没来,反而会引来诸多埋怨吗?”
赵鸿被戳中心思,脸色涨得通红。
“你......”
“出了事夫君只会埋怨我,也不想想我这些年都是为了谁?就因为消息不准,夫君就忘了我以前的功劳?
况且我真的听到神仙指示的是赤县决堤啊,我不可能听错的。”
宋慧道。
赵鸿想起往事,深吸一口气,脸色缓和了两分。
“我没有怪罪夫人的意思,也没说夫人消息说得不准。是我们太着急了,没有调查清楚。
赤县的薛县令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兄弟,他们前些日子就得到了暴雨的消息,提前一步修补好了堤坝。
上游各县都修了,长垣在下游,又没修补堤坝,所以才会决堤。”
宋慧惊讶地拔高了声音。
“他们怎么会提前得到暴雨的消息?他们从谁......”
话说到一半,她脸色猛然一变。
“他们从宋依那里得到的消息是不是?”
赵鸿:“我也不确定,但宋依确实提前抢收粮食了,还派人通知了信国公府,右相府,宣王府等好些人。
就连汴京府衙的卫大人也提前得到消息,先一步做了防护措施。
陛下今日还夸了宋依,说等暴雨过后要赏赐安平侯府。”
砰。
宋慧手里的药膏掉在了地上。
她眼睛瞪得滚圆,整个人因为愤怒,胸腔剧烈起伏,口中溢出一抹尖叫。
“为什么?同样是预报暴雨,凭什么宋依能得到赏赐,我们却被降罪?”
宋慧整个人破防到几乎暴走,连药也顾不得给赵鸿上,不停地屋里徘徊着。
本以为能借着暴雨,换来夫君和父亲的青云直上,一路高升。
结果他们挨板子的挨板子,丢官的丢管。
宋依不过提点两句,什么都没做,却还能得赏赐!
这不公平!
老天爷是瞎眼了吗?
不,她还有希望!
宋慧眼中忽然迸发出强烈的光亮来。
不怕,她还有粮食,整整十万石的粮食!
只要粮食翻倍,她就能赚更多的钱回来。
银钱才是最实在的东西,到时有银钱开路,夫君和父亲的官路就能重新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