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低声道:“这人就是个地头蛇,咱真动他,得小心他手下狗急跳墙。”
“先查清楚他底下有没有兵,有没有炮。”
宁烈点点头。
“你去盯后门,看他有没有人往外传信。”
“我先进去看看。”
货场正门热闹得很。
几个洋行的账头正在跟应家的伙计讨价还价,听说是要进一批火油和金属锭。
宁烈没理他们,翻身走进侧门。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檀香味,桌上摆着的账本整整齐齐。
应九渊不在。
他人——在三楼茶阁。
宁烈没走楼梯,从后院厨房墙上爬了上去,直入顶层。
三楼只有两人,一个是应九渊,另一个穿着西装,正用蹩脚的腔调说话。
“应老板,您答应的十条快帆、六千斤火油、还有铁钉木索,现在不能停。”
“我们后头要打的是整个龙背礁,不止是码头,还有仓,还有市镇。”
“您不是说,这仗打起来,您的商路就通了?”
应九渊笑得随意。
“那是打赢的前提下。”
“但你们前锋都被人烧了,我得重新评估——”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门就“砰”一声被踹开。
宁烈提着短刃站在门口。
“别评估了。”
“我替你算清楚。”
“你这笔账,今天就结。”
那穿西装的洋人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应九渊脸色瞬间一沉。
“宁总巡,你这算什么意思?”
“我应家可是朝廷登过册的正商!”
“你擅闯我私宅,这是抗命!”
“你拿的,是哪条圣旨?”
宁烈一脚踹翻茶几,盯着他一字一句。
“我手上这把刀,就是圣旨。”
“你给敌国调兵、供资、联络。”
“你不是商人,你是贼。”
“今天你走不出这楼。”
“除非你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西洋人在内地的买办名单,谁给你开的后门,谁给你免税,谁替你销账。”
“都说。”
应九渊脸色一变,手往腰后一摸。
可还没拔出东西,宁烈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你要是真想死,别开口。”
“我成全你。”
屋里没人敢动。
风吹进窗,茶香全凉了。
宁烈低声一句:
“你们这些人,总觉得朝廷不会动你们。”
“可你们忘了。”
“这回,动你们的人——不是朝廷。”
“是我。”
“我宁烈,办的不是案,是战。”
“你们,是战犯。”
屋里死寂半晌。
应九渊咽了口唾沫,终于缓了语气。
“我说。”
“你要什么,我全说。”
“但我有个条件。”
宁烈没动,声音不大:
“你现在没资格谈条件。”
“你只能求——怎么死得慢点。”
应九渊咬了下牙。
“我能给你整条线。”
“西洋人落脚地、买办名录、内地码头控制人,甚至礼部里那个在背后替他们铺路的姓徐的……我全能列出来。”
“但我要活命。”
“我要逃出这摊事之后,还有命吃饭。”
“我不坐牢。”
“我不充军。”
“我只要能走。”
宁烈没答。
他手里的刀微微一转,寒意贴着对方脖颈蹭过去。
“你给我听清楚。”
“你能不能活,不取决于你说什么。”
“取决于我——信不信。”
“现在你说第一件事。”
“谁是西洋在中原最大的买办联络人?”
应九渊犹豫了一下。
“朝中没人知道的真正大头,是户部老主事顾珩。”
“他在任时掌管海贸细账,暗中帮西洋人洗了几十万银。”
“他虽告老归乡,但实权还在。”
“南阳水道、西港军粮、泉州商税,他都有后手。”
宁烈点头。
“继续。”
“谁在帮你们搞运输?”
“西王的副将——邓烈。”
“他表面驻西岸,暗地里批文给了五次洋人‘试航权’。”
“每次都包过火器、火油、异金。”
“拿的是三司令牌。”
宁烈把这些记在心里,又问:
“应家账房在哪?”
“在澜州城北,‘金言铺’。”
“账本都藏在那。”
“但只有一把钥匙,钥匙我带着。”
宁烈点头。
“好。”
“老赵。”
身后门一开,老赵提刀走了进来。
宁烈开口:
“把他送去金言铺,把账本全抄出来。”
“人先别动,等我问完。”
老赵把应九渊一拎,拖着下楼。
宁烈转身,看向那个还站在角落发抖的西洋人。
“你。”
“把你知道的西洋军队部署,全说一遍。”
“说完,我送你上船。”
“不说,我让你回去漂。”
那人哆哆嗦嗦开始往下说,断断续续,把他们海上兵力、落脚点、补给节点吐了个干净。
宁烈一句没插话,只冷冷听完。
等说完,他扭头吩咐:
“拿笔,把这些都写成急报。”
“送去京城。”
“给女帝留句话——”
“仗,我接下了。”
“西线,归我。”
“但内贼,要她亲自来拔。”
“这帮人我能封港、能封船。”
“但封不了朝廷。”
“那得她下死手。”
他说完,转身离开茶楼,身后风大,茶席都吹翻了。
朝里那帮人,不想收拾。
那就只能——他先下刀。
第二天下午。
京城收到急报。
司空玉一封封拆完,整整三页密信,六份情报抄件,三套买办名录,还有一份地图副本。
她坐在偏殿,静了一炷香。
徐谨站在殿外,没吭声。
半晌后,她终于开口:
“宣户部顾珩进宫。”
“命锦衣卫封澜州‘金言铺’所有账册。”
“再让司礼监,调档礼部三年内通洋特批文。”
徐谨领命,刚转身,司空玉又冷冷加了一句:
“宁烈在前头替我挡火。”
“这帮人——别想缩着混过去。”
……
与此同时,潮武港。
宁烈回来的当天,就直接下了命令。
“南线三港,关门。”
“所有商船不许出海。”
“凡持私批文、外洋货、短装船者,一律查扣。”
“违者斩舵,船封十年。”
军中炸了锅,港内商队更是一片喧哗。
有人跑来求情。
有人跑去朝中找关系。
还有人直接塞银票,想买个面子。
宁烈一概不收,直接回一句:
“银子有用,那炮台就别造了。”
“你们爱去西洋通航,就去。”
“但别再回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