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顾相思的话久久萦绕在狄昭耳边不散。
他越想越气,他从头到尾也出了不少力,凭什么苏怀把自己踢出来!若是自己一个文钱都拿不到的话......
狄昭气得把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尽数被砸至地面一片狼藉。
“苏怀......”
——
早先顾相思在苏怀心里埋下的那枚怀疑的种子,已在悄悄生根发芽。他思来想去,觉得这话也不无道理。表面上他是开丰巨贾,跟官家做生意,其实账上到底还剩多少钱自己才知。
苏怀越想越觉得不服气,人到中年还能被一个黄毛小子拿捏了?
眼见交付货物的期限越来越近,宫里的紧催慢赶地提醒苏怀。狄昭选择这时候跟他发难,不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他要的更多,可自己已经将最大的利润让狄昭,对方还是贪得无厌。
两头无奈,交期就在眼前,苏怀还是耐下性子,想看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是夜,苏怀徘徊在狄府门前许久,看得门前两个门房都眼晕。
“苏员外,您到底进不进去,要不我先去通报老爷了。”门房无奈。
苏怀一咬牙,“进进进!”
他跟着小厮进到狄府书房,一进门便看到几摞公文在桌上堆得高高,狄昭被埋在公文里面一脸烦躁。
苏怀随即挤出笑脸作揖,“狄大人。”
狄昭扶额,抬眼淡淡瞥他一眼没搭理。
苏怀赶忙迎上前,笑得更灿烂,“狄大人忙这呢?”
“苏某来也不为别的,想问问码头上的货何时能核验?”
狄昭一甩手中的笔,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苏怀定是为了此事而来。可从顾相思嘴里听到的,可是苏怀想要踢开自己的合作,他又为何前来?
试着问:“那本官之前说的,你可考虑好了?”
苏怀一脸为难,“哎狄大人,若是六四分苏某真的是没得赚了,完全就是亏本生意,这次您就高抬贵手,咱们还有更长久的合作不是?”
狄昭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拖着懒懒的嗓音道:“那便没得谈,货就一直放在码头烂掉吧。”
苏怀心道,就知会如此!他悄悄抬眼打量狄昭一番,只见那人仰着头搭在椅背上,高傲地睨着面前的自己拱手作揖、赔笑脸,卑微至极。
苏怀咬紧牙关,还是忍着一肚子火,缓缓道:“要不这样,秋米也准备下来了,价格还是您定?届时您想分多少苏某绝无怨言。”
闻言,狄昭的神情才有几分触动。这倒也能拿到不少银子,可他又想到顾相思说的话,他对苏怀已然完全失去信任,只有马上见到沉甸甸的银子才是真。
狄昭疑心逐渐加重,他摇摇头,“咱们现在说的是扑买,秋米之事未免有些远了。”
他瞧苏怀脸色越来越沉,也知道自己是完全牵制着苏怀,不由得狡黠一笑,接着问:“交期马上就要到了吧?所以是五五还是六四,全看苏员外自己抉择。我的话就放在这,你同意六四分,我便立马签公文,倘若其他......”
“苏员外好自为之。”
苏怀的耐心也被一点点磨平,在这件事情上他已经退让了不少,可对方还是要步步紧逼。
他转念一想,道:“狄大人怕是忘了,走漕运而来的不单单只有扑买的岭南香米,还有狄大人的货啊。”
狄昭心头一紧,整个人严肃起来,目光锐利地盯着苏怀。
“我知道您漕船一到码头,您早就派人把自己的货先卸下了。但我说过,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船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苏怀!!”
狄昭猛地一拍桌面,怒瞪着苏怀,“你敢威胁本官?”
苏怀轻笑道:“不敢,是在同您商量罢了,既然没得谈,苏某就先告辞。”
苏怀离开狄府,心中郁闷难解。
之前漕船被内鬼做手脚进了水,狄昭这么殷勤替他找别的船代替,不就是为了狄昭自己的货能尽快到达开丰,可到了开丰之后却坐地起价。
但苏怀也没想着用狄昭走私去威胁他,毕竟其中的东西暴露出来,谁都没得活。
次日,官仓内,苏怀看着自己被堵在码头好几日的货终于在交期之前入了仓,他狠狠松一口气。
发运司也是认钱的主儿,苏怀还是运作一番,让一直咬死的发运司松了口,将特供给宫里的岭南香米入了官仓。
这时仓监堆着笑脸,走过来提醒他:
“苏员外,您这先入后录需要三司的共同担保,可我看这单子上只有发运司和转运司,按理说,应当还有开丰府的一份。您看这......”
苏怀也一脸为难,偏偏就是开丰府尹咬得最死。
他招招手,命搬货的小厮将两箱货物抬过来,放在仓监面前。
仓监不解,“这是?”
小厮得令,将箱子掀开一角给仓监看,下一瞬仓监便双眼发亮,大嘴张得都合不拢。
这两箱看似普通的木箱子,里面全都塞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府尹大人最近公务繁忙,苏某想还是不要去打扰了。这是苏某一些心意,您就当三司联保齐了。”苏怀道。
仓监见过贿赂的,但没见过贿赂这么多的,这两箱加起来得有上千两白银。
可对苏怀来说,这上千两比起日后要与狄昭的六四分可划算太多了,还不用再看他的脸色,可谓是一箭双雕。
仓监笑得脸皮都快要烂掉,他一把关紧箱子,道:“苏员外还是太客气了,赶紧吧,这文书都齐了就赶紧入仓吧。”
——
狄昭从发运司那儿听到苏怀的货已经入了官仓,这下苏怀摆明了与他切断合作。
他气得把府衙里的东西全都砸了一遍,大发雷霆,一旁的小吏吓得都不敢出声,所有衙役都离得他远远的。
这单扑买他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光借船就欠了人家不少人情。到头来竟真的一文钱都拿不到!
狄昭从来没这么窝火过,回到府里更加放肆地发泄怒意,光从进府门开始,把一路上的小松盆景,官窑花瓶全都砸碎了,就连花花草草看不顺眼都要抜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