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雾的指尖刚触到实验室金属门把,掌心突然泛起细密的电流感。视网膜上闪过一串绿色数据流,像老式电视机换台时的雪花,等视野恢复清晰时,消毒水的气味已被雨后柏油路面的气息取代。她踉跄着扶住路边的梧桐树,树皮上的纹路竟和“凶宅租赁”副本里那棵吊死过人的槐树一模一样。
“今天天气真好。”
穿蓝白校服的女生抱着课本从她身边走过,马尾辫上的蝴蝶发卡折射着阳光。岑雾瞳孔骤缩——那发卡的款式,分明是她七岁生日时母亲送的礼物,此刻却戴在一个陌生女孩头上。更诡异的是,当女生转过街角,她的脚步竟和三十米外穿西装的上班族完全同步,两人左脚同时踩过同一个水洼,溅起的水花在空中画出相同的弧度。
“今天天气真好。”
便利店门口的老人拄着拐杖重复着同一句话,他手里的报纸头条赫然写着“着名脑科学家陈静宜失踪十年”。岑雾冲过去抓住报纸边缘,油墨在指尖晕开黑色污渍,日期栏里的“2015年4月12日”刺得她眼眶发疼——那是母亲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的日子。
货架上整齐排列的饮料瓶突然发出蜂鸣,所有标签同时转向她的方向。“岑雾牌记忆饮料”的烫金字体在冷光下泛着金属质感,生产日期栏印着“2015.04.12”,瓶盖二维码下方有行极小的字:“饮用前请忘记上一段人生”。
玻璃门倒影里,岑雾看见自己后颈的蝴蝶骨纹身正在发烫,淡青色的纹路逐渐透出红光。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堆满“记忆吐司”的货架,包装袋上印着不同版本的自己——有穿婚纱的,有穿白大褂的,还有一张是十二岁的她躺在手术台上,脖颈处缠着渗血的纱布。
“需要帮助吗?”
收银台后的店员突然开口,岑雾这才注意到对方胸前的工牌:“Npc-007”。那张带着标准微笑的脸让她想起“血色毕业典礼”里的教导主任,同样空洞的眼神,同样在说话时会轻微点头三次的机械习惯。
“这里是哪里?”岑雾按住腰间的鹅毛笔,笔尖隔着布料抵住皮肤,“为什么所有东西都和我有关?”
店员的微笑突然凝固,眼球表面闪过一层数据流:“您已触发隐藏任务‘寻找记忆锚点’,是否需要查看提示?”话音未落,整面货架突然翻转,露出背后的电子屏,上面循环播放着母亲失踪前的监控片段——陈静宜站在星门前,转身时掉落了半张观察者协议,协议书编号“cYJ-002”与岑雾后颈的纹身完全吻合。
画面突然扭曲成像素块,便利店的天花板开始剥落,露出上层空间的钢结构框架。岑雾抬头,看见无数条透明管道从天花板垂落,每条管道末端都连接着一个玻璃罐,罐子里漂浮着不同年龄段的自己,最小的那个不过襁褓婴儿,后颈处已纹着蝴蝶图案。
“警告:异常个体检测到核心记忆区。”
店员的声音变成双重重叠的电子音,他绕过收银台逼近,瞳孔里的数据流凝结成齿轮形状:“根据《楚门秀场管理条例》第79条,擅自接触真相的观众将被清除记忆。”岑雾这才注意到对方袖口露出的金属关节,齿轮转动声中,店员的指尖长出手术刀般的利刃。
她转身撞开玻璃门,街道突然无限延伸,原本百米外的红绿灯瞬间近在咫尺。穿校服的女生、拄拐杖的老人、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所有人都转向她的方向,机械地重复着:“今天天气真好”,声音越来越大,像无数个扬声器在耳道里轰鸣。
鹅毛笔在掌心发烫,岑雾想起陆卷在“量子赌场”说过的话:“这东西能划破现实的茧房”。她咬牙将笔尖刺入地面,金色光芒从裂痕中迸发,沥青路面像被煮沸的糖浆般翻涌,露出下方流动的数据流。远处的电子屏突然全部亮起,统一显示着同一个倒计时:00:00:07。
“第七十九次循环即将重置。”
空中响起母亲的声音,带着记忆里的温柔与颤抖。岑雾抬头,看见云层中浮现出巨型数据幕墙,幕墙缺口处站着穿黑斗篷的身影,手中染血的鹅毛笔正在书写新的代码。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所有Npc同时静止,便利店的饮料瓶集体炸裂,深紫色的液体在地面汇成河流,倒映出她此刻惊恐的脸——那脸上竟有细密的像素颗粒在跳动。
“妈妈...”她的声音被数据流吞噬,后颈的纹身突然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黑斗篷举起鹅毛笔,笔尖落下的轨迹在空中画出熟悉的星门符号。岑雾这才惊觉,整条循环街道的布局,竟和母亲实验室里的量子计算机电路图完全一致。
当第一滴金色血液从笔尖滴落,所有静止的Npc突然同步转头,用不同的声线同时说出同一句话:“欢迎来到楚门秀场,观察者002号。”岑雾握紧鹅毛笔,发现笔杆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母亲的字迹:“当你看见循环,便是破局的开始。”
数据幕墙开始崩塌,无数碎片中,她瞥见另一个自己——穿着“启卷”里的红色风衣,站在盲盒博物馆的油画前,指尖正触碰到画中那只振翅的蝴蝶。两个时空的视线在碎片中交汇,七岁的小女孩从人群中跑出,手中的蝴蝶贴纸突然化作真正的蝴蝶,金色翅膀上印着“第80次循环”的字样。
黑斗篷的身影逼近,岑雾向后退去,脚跟突然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半张从便利店货架掉落的观察者协议,编号处被划去“cYJ-002”,重新写上了“cw-001”。当鹅毛笔的笔尖即将刺穿她咽喉的瞬间,远处钟楼突然敲响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所有数据流凝固成晶莹的晶体,而在晶体的最深处,她看见培养舱里沉睡的自己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