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星营辕门外,凛冽晨风卷着沙砾拍打着青铜色的帅旗。
荣家众人鱼贯而入时,荣祖母拄着檀木拐杖,银丝在风中微微颤动;荣逸尘白色锦袍沾染征尘,腕间玉串却依然温润如初。
副帅荣大尧率一众将领迎上前,抱拳行礼的声响在空旷营地里格外清晰。
“老夫人舟车劳顿,快请进帐歇息。”荣大尧话音未落,人群中忽有温婉女声传来。
荣逸澜攥着袖口,眸中盛满关切:“副帅,不知道你们见过我夫君了吗?”
她刻意隐去“太子”二字,却掩不住指尖微微发白。
荣大尧与周卫镇将军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看似寻常的询问,实则藏着朝堂暗涌。
周卫镇神色凝重,微微叹了口气,捋着胡须道:“二小姐,且随我来。”
一行人穿过蜿蜒的营帐,晨间的露水打湿了衣角。
荣逸澜的心随着脚步越跳越快,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终于,在一处营帐前,周卫镇掀开了帐帘,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荣逸澜定睛望去,只见榻上躺着一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龙渊霆。
他面色苍白如纸,额间缠着绷带,胸前也裹着厚厚的白布,显然是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夫君!”荣逸澜惊呼一声,快步奔到榻前,握住龙渊霆冰凉的手,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荣祖母等人也快步上前,神色皆是凝重。
周卫镇沉声道:“太子殿下是李副将在密林外救下的,殿下身上虽有伤,但是军医看过了,没有危及生命,只是一直昏迷未醒。”
荣逸澜轻轻抚摸着龙渊霆的脸庞,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守在他身边,盼他早日醒来。
晨光透过营帐的缝隙洒进来,为这紧张压抑的氛围添了一丝温暖。
晨雾在营帐中氤氲不散,荣祖母枯瘦的手指轻拍荣逸尘的臂膀,浑浊的眼中满是忧虑:“尘儿,你帮忙看看殿下,什么时候能醒来。”
话音未落,荣逸尘已抬脚迈出,他本就打算仔细查看龙渊霆的伤势,祖母这一嘱托,倒省了他开口。
帐内药气刺鼻,荣逸尘缓步走到榻前,修长的手指搭在龙渊霆腕间。
他半阖双眸,神情专注,另一只手轻轻解开伤者胸前绷带,仔细查看伤口的走向与深浅。
跟进来的荣大尧与周卫镇对视一眼,眼底皆是疑惑——荣家三公子何时精通医术?
荣大尧忍不住开口:“难道三公子也学过医术?”
“那是自然!”一直守在荣逸尘身后的小五挺胸昂首,眼中满是骄傲,
“我们公子就是赫赫有名的云尘医仙,天下还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这话如惊雷般在帐中炸开,荣大尧与周卫镇瞬间瞪大了眼睛。
江湖传言,云尘医仙妙手回春,能起死回生,没想到眼前这位温润如玉的公子,竟就是那位传奇医者。
荣逸尘收回手,指尖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白光,悄然没入龙渊霆体内。
他转头看向焦急的荣逸澜,神色镇定:“二姐,你放心,军医处理的很好,殿下没事,晚间应该会醒。”
确认龙渊霆体内伤势已消退大半后,他抬眸看向荣大尧和周卫镇:“荣副帅,周将军可见到跟着殿下的那位姑娘,不知她在何处?”
荣大尧与周卫镇一愣,随即双双摇头。
“回三公子,我们只见到太子殿下,并未见到随行的姑娘。”
周卫镇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或许是失散了?”
荣逸尘闻言,眉头轻皱,荣祖母眉间染上一抹忧虑,转头与其对视一眼。
荣逸澜正要开口询问静姝的下落,忽然一阵剧烈的绞痛从腹部传来,像是千万根银针同时扎进五脏六腑。
她双腿发软,眼前骤然泛起黑雾,只觉身下一片温热湿润,细密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腹中胎儿像是要挣破束缚般剧烈翻滚,下坠感越来越重,她颤抖着扶住营帐立柱,指甲深深掐进木缝里。
“二姐!”荣逸尘几乎是瞬间转身,墨色瞳孔猛地收缩。
他瞥见荣逸澜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微弓起的脊背,便知晓要出事。
虽然一路暗中输送灵力护她周全,可连日奔波加上龙渊霆重伤、静姝失踪的双重打击,到底还是撑不住了。
他来不及多想,大步上前将人稳稳打横抱起,声音冷冽如冰:“荣副帅,速速安排干净营帐!”
荣大尧与周卫镇还未从云尘医仙的震撼中回过神,又被这突变惊得手足无措。
待反应过来,已主动在前方带路,荣逸尘抱着人疾步冲出营帐紧跟其后。
穿过三条甬道,一处空置的帐篷被迅速腾空。
荣祖母掀开帐帘时,正撞见孙子小心翼翼将孙女放在软榻上,银发随动作剧烈晃动:“祖母,劳您照拂!”
“你快出去,剩下的交给祖母!”
话音未落,荣逸尘便被推出帐外。
他隔着布帘听见帐内传来压抑的痛呼,掌心一翻,掏出个翠玉小瓶从缝隙中塞进去:“若有急险,让二姐服下这续命丹!”
………
营帐内,荣逸澜的痛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像是被利爪撕碎的绸缎,在晨雾中撕裂出惊心动魄的声响。
荣祖母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按着她的小腹,另一只手不断擦拭着她额角的冷汗,却怎么也擦不尽那源源不断的湿意。
胎儿迟迟不肯露面,血水浸透了身下的棉褥,荣逸澜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浮现出龙渊霆离开前的笑容,嘴里不知被塞了一颗什么,一阵清凉,接着又被新一轮剧痛生生扯回现实。
帐外,周卫镇急得来回踱步,突然想起军营里唯一的女眷——在后厨洗菜的赵婆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后厨,一把将人拽来:“快!去帮忙接生!”
赵婆子吓得面无人色,却也不敢推辞,跌跌撞撞地钻进营帐。
一盆又一盆血水被端出帐外,猩红的液体在陶盆中晃荡,刺得人心惊肉跳。
负责换水的士兵脚步匆匆,其中一人被石子绊了一下,血水泼洒而出,正巧溅在荣逸尘月白色的衣摆上。
暗红的污渍瞬间晕染开来,向来喜净的荣逸尘却恍若未觉。
“二小姐!再使把劲!”赵婆子的喊声混着荣逸澜虚弱的呜咽传出来,荣逸尘猛地向前半步,却又生生止住。
………
猩红的轿辇在雾霭中缓缓穿行,四周寂静得诡异。
静姝蜷缩在铺着红色锦缎的软榻上昏睡着,忽然觉得眼前的黑暗被点亮——无数艳红如血的花朵在轿内凭空绽放,
没有一片绿叶衬托,唯有层层叠叠的花瓣肆意舒展,每片都泛着丝绸般的光泽,几缕金色花蕊如金丝挑出,透着奢靡华贵的气息。
这些花朵无风自动,像是有生命般朝着她逼近。
她本能地想要躲避,却发现四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
滚烫的花瓣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如同情人的亲吻,却带着灼烧般的温度。
花朵不断钻进她的袖口、领口,顺着肌肤缝隙钻入体内,燥热之感在血脉中疯狂蔓延。
静姝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薄纱衣襟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
颈间的花瓣图腾在红光映照下愈发清晰,原本若隐若现的纹路此刻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魅惑。
花瓣边缘泛着珍珠般的光晕,中间却暗涌着神秘的流光,仿佛有某种古老的力量正在觉醒。
静姝想要伸手触碰那图腾,指尖却被烫得缩回。
花海越发浓烈,她在热浪与眩晕中渐渐失去意识,唯有颈间的图腾愈发鲜艳夺目,似要冲破皮肤的束缚。
“逸尘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