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卫的父兄八年前皆战死。
八年前他扶棺归京，快速办完丧事便又回到北地，此后八年未再回过京。
再来到墓前，只觉恍若隔世。
明晏跟着一起，看着墓碑上的字，心情沉重。
苏卫时不时看她一眼，一副见鬼的表情。
上个坟，穿这么隆重，给鬼看呢？
明晏今日罕见穿了身天青色的裙衫，行走动作间暗影流动。
梳了发髻，簪了首饰步摇。
脖间戴着双层璎珞，面上薄施脂粉，点上胭脂，明艳大气，美不胜收。
苏母容氏点燃香给苏卫和明晏一人发了三支，平静道：“随便上上香烧烧纸就行，平时我常来，他们也不缺。”
两人接过香，苏卫跪了下去，将香举在额前，虔诚拜了下去。
明晏正要拜，被容氏眼疾手快拉住，惊恐道：“公主，您要跪下去的话，他们可受不起。”
明晏道：“夫人，没事的。”
容氏将她扶正，“有事，公主。”
明晏也没犟，站着上了香，鞠了躬。
容氏接过她的香，插到了墓前。
又焚了纸钱，等到最后一点儿烧成灰烬。
容氏松了口气，爽快道：“走吧，回去了，一会儿太阳晒得烫。”
边走边闲话道：“如今二郎也回京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成亲。”
苏卫道：“也没那么急，刚回呢。”
容氏转身就是一个巴掌打他身上，“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不急？要不要成亲你给个准话，省得我整日烦心。”
苏卫赶紧哄道：“成成成，这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嘛，再说了，您不是这些年修身养性拜佛拜神嘛，这么暴躁可不好。”
容氏又是一巴掌，“那是求你平安才拜。”
苏卫指着明晏道：“她也没成亲，她一个女子都不急，我急什么。”
明晏：？？？
容氏道：“公主可不愁嫁。”
明晏走到苏卫身边，微抬下巴，调侃道：“你没什么事就多出去转转，说不定你梦中的媳妇儿就出现了。”
苏卫哪儿能听不出她的挖苦，冷哼一声。
也没着急回府，跟着明晏去了公主府。
站在游廊中和她闲聊。
苏卫道：“你可认识什么貌美如花，性情温柔的小娘子？引荐引荐。”
明晏：……
扭脸就走。
有病！
“不认识什么未婚的小娘子，就还剩萧钰，你要吗？”
苏卫果断道：“不要，萧钰和温柔沾边吗？脾气比你都差。”
“放心，她也不要你，就你这样的，扔大街上都没人捡。”
苏卫笑道：“穿这么漂亮，嘴还是这么毒，下次打扮这么好看可不许说话了啊。”
明晏：……
无语转头，目光瞬间呆滞。
苏卫朝她看的方向望过去。
游廊那头，萧钰和一二十出头的男子走了过去。
那男人生得倒是打眼，斯文俊秀，身带贵气，只是眉头紧皱，略带敌意看着他。
苏卫再去看明晏，就只见她惊愕的表情。
那边萧钰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欣喜道：“苏将军？”
苏卫微笑，“是我，好久不见了。”
萧钰又向明晏行礼，“殿下，我忙完回来了。”
明晏还愣着，看着明显带着些不高兴走来的人。
那人语气也生硬，“参见公主殿下，这位是？”
萧钰替他介绍，“这位是苏卫苏将军。”
苏卫纠正道：“诶～，苏大将军，升官儿了。”
萧钰笑笑，“苏卫苏大将军，苏将军，这位是左相。”
“左相？”
苏卫不由认真多看了他几眼，却发现他也在看他。
眼神带着探寻。
穆原认真看了好几眼这传言间的苏将军。
高大英武，潇洒俊逸，眉宇间暗藏运筹帷幄的稳重坚定，唇角却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踏实安心却又不觉得有距离感。
果真不是一般人。
收回视线，落在明晏身上，上下扫视了好几眼。
“公主殿下，今日打扮不同寻常。”
萧钰也奇怪，“殿下，你怎么穿成这样？头发也梳得这么复杂？”
苏卫在一旁阴阳怪气道：“谁知道呢。”
明晏心头乱跳，“穆相怎么这么快就回京了？”
穆原眉头紧皱，“忙完了就回京了，公主，借一步说话。”
转头朝一边走去。
明晏迟疑了下，跟了上去。
苏卫看着两人背影，问萧钰，“这俩，很熟？”
萧钰道：“公事来往很多，算熟吧。”
“他怎么看着不高兴？”
“陈州乱七八糟的，忙得头晕眼花，不高兴正常的。”
……
明晏跟着穆原转过游廊走到一边，四下无人。
脑子里晕晕乎乎想了许多。
穆原停下脚步看她。
见她垂眸似乎在想心事。
目光从她头顶扫到鞋尖。
“公主今日，为何穿成这样？”
明显抬眸，“这样怎么了？”
“没怎么，”穆原停顿了下，“殿下今日，和苏大将军在一起？”
明晏：……
“我穿成这样跟他没关系，你没看见他跟见鬼了一样？”
他看起来瘦了许多，脸上还带着疲惫。
“穆相回京比我想象中快得多。”
穆原笑了笑。
他马不停蹄做完所有事，就是为了早日回来见她。
“公主借人给下官，事半功倍，做得快。”
“穆相可进宫见过父皇了？”
“见过了，禀报了陈州之事。”
穆原见她似乎有些紧张，也跟着紧张，“你又遇到麻烦了吗？”
明显忙道：“没有，最近没遇到什么麻烦。”
穆原放松了些，“下官刚回京，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会熟悉各部事务，公主在户部可还好？累不累？”
不知怎的，明晏突然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累。”
穆原轻声安慰道：“户部诸事繁杂，没事，明日我会处理。”
“你不休息吗？陈州事情那么多，父皇没让你休息两天？”
“没有。”
明晏：……
替他打抱不平道：“父皇就逮着你一个人干活。”
穆原眼神跟着她转。
上次见她穿成这样还是除夕。
今日却更加隆重。
动起来侧面步摇也跟着调皮晃动，几根发丝黏在脖间。
又看了看她的衣服，蹙眉道：“入夏了，公主怎么还穿春衫？热得都出汗了。”
“没有夏衫，还没做。”
翻箱倒柜才找到这么件好看的。
“又没钱了？”
“……”
“明日我给你送来，今日身上没带。”
“……可千万别。”
穆原嘴角上扬，嗓音温和，“天快黑了，公主去换衣吧，热得头发都黏住了，下官今日还要回家拜见长辈，明日早朝见了。”
明显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穆原背影消失，眸色幽深，傍晚缕缕微风吹来，竟然不觉得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