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脚边花草还带着些未曾蒸发的水珠，街边吃食摊子飘着热气，来来往往逛街买货的百姓逐渐多了起来。
明晏看着走在身旁的穆原，道：“上次和穆相一起逛街，都是除夕的事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快半年了。”
穆原也想起那日她穿得漂亮与他在太白长街闲逛一事，好像自那日起，她对他的态度一向都很温和。
完全不像对别的官员一般冷脸暴躁。
心中一软，“公主入了朝，一直忙，今日可想逛逛？”
明晏摇头，穿着官服不好乱逛。
只是指着前面街边吃食摊子道：“一起吃早饭吧。”
摊子是沿街支起来的一个小摊，只摆放了三张小桌子。
旁边是一口冒着热气的锅，蒸笼里有些蒸饼。
两人在桌边坐下，点了蒸饼和煎茶。
摊主是一位穿着干练手脚麻利的妇人，不过三两下便将蒸饼煎茶端到了桌上。
明晏看着她前后忙碌，一个人照看一个吃食摊子，游刃有余，桌子板凳都擦得十分干净。
喝了口茶，拿着蒸饼咬着吃，喟叹道：“好久没这样悠闲了，父皇准了休沐五日，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穆原看着她笑，也觉得连日来被苏卫骚扰的头疼好多了，“公主可有想去哪儿玩儿？”
明晏摇头，“我许久不回京，也不记得哪里好玩儿了，等问问苏卫吧，看他还记不记得。”
穆原笑容一收，又是苏卫，听到这个名字都烦。
“公主何不问我？”
“你？”明晏抬眼看他，微笑道：“我以为你自小被关着读书，应该没玩儿过什么吧？”
“我又不是书呆子，怎么在公主眼里，我好像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
“那你说，哪里好玩儿？”
穆原低头想了想，吃了好几口蒸饼也没想出来哪里她会觉得好玩儿。
他整日忙于公务，闲暇时候也多是在休息，其实确实很少出去哪里玩儿。
如今想想，好像除了公务，没有什么能和她聊的。
顿觉危机。
她说他无趣，他好像知道她为何这么说了。
咬着的蒸饼也不大吃得下。
明晏看着他突然又落寞下来的脸，也不知他又在乱想什么。
“你若有什么想法，与我直说就好，怎么又偷偷生闷气了？”
穆原抬头，“我没有生闷气，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明晏亲自给他倒了杯茶，道：“你早早入仕，不比苏卫自小混迹街市吃喝玩乐，你有很多好，都是他比不上的。”
“可是好像除了公务，我与公主并没有别的话可以说，是我见识浅薄，想与公主做朋友，却不如苏大将军一般与你聊得到一起，也不如他知晓你的喜好。”
明晏笑道：“你要知晓我的喜好做什么？讨好我？”
穆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是想讨好她，可是这话说出来，有些轻浮。
明晏撑着下巴歪头看着他在晨光斜照下俊朗的眉眼，嘴角弯出愉悦的弧度。
“对了，上次穆相说我欠你人情的二十四次，你打算什么时候来讨？”
穆原嘴边的茶呛了一口。
“公主，还记得此事？”
“记得，”明晏眼眸含笑道：“近日有闲，穆相要不要先讨几次回去？”
热气顺着后背爬上，穆原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带回府去好好讨几次回来。
只是，唉。
“现在，时机不对。”
“什么时机？”
穆原顾左右而言他道：“下次再说吧，也不急。”
明晏放下手，心中无奈。
下火的药她喝很久了，苦得舌头发麻。
每日若不听着若笙的琴音，在床上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睡，恨不能冲到他府上，将他扒光狠狠摸个够。
一朝没得逞，日日都惦记，烦！
看着穆原有些羞涩的脸，主动道：“要喝酒吗？”
穆原眼神一暗。
明晏道：“穆相府上可有好酒？一会儿小酌几杯，算是一解最近被苏卫骚扰的烦闷如何？”
……
一路回府，穆原脑中都是她的话。
又想到前几次她喝醉任他轻薄的模样，心痒难耐。
很久不曾好好与她单独说过话，有些事食髓知味，一旦在脑中浮现，就忘不掉。
跟着穆原进入书房，看着他十分珍视一般做了紫檀木架专门用来放置她的长枪。
棍身光滑，枪头锃亮，红缨上一点儿灰尘也没有，想来十分爱护。
明晏道：“今日不谈公事，最近脑子里都是公事，咱们小酌几杯，聊聊天，好吗？”
穆原点点头。
明晏却道：“书房都是书，看得我头晕，我还未曾参观过相府，可方便？”
穆原早就神思飞走，也没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
“若是不方便，就当我没提过，逸远不必为难。”
听她叫他的字，回了神，心跳都快了些。
忙道：“没有不方便，公主请。”
明晏背着手跟在他身边，第一次参观起相府。
亭台楼阁，水榭花台。
布景雅致清幽，和他的人一样，清雅怡人。
穆原仔细与她介绍府中一花一草，带着她穿过回廊，走过花园，最后到了一处院门口。
院墙外种了一排绿竹，风吹着沙沙轻响。
透过竹叶洒在地面的斑驳光影，更衬得院子静谧。
穆原道：“这是我的院子。”
明晏点点头，十分大方迈上门槛走了进去。
穆原跟在她身后，脑中想着早上出门之前屋中瞧着很整齐，应该不会碍她的眼。
明晏在院中转了一圈，不住点头，又不客气往主屋走近。
布置简单，窗外芭蕉随风轻摇，四周干净整洁。
屋中摆放着不少字画，靠墙架子上还有许多书，长盒子。
架子前的书桌上，笔架都是三个，放了密密麻麻各色各样的笔，还有盖起来的颜料，白色宣纸摆放在侧。
另一侧，青灰色幔帐，紫檀木床。
窗边小几上摆放着香炉。
明晏俯身闻了闻香炉，回头看向穆原，“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穆原手指收紧，心乱如麻。
她记得他身上的味道！
明晏转了一圈儿，道：“你的房间很凉快，坐在窗榻边喝酒聊天可以吗？窗外的风景很好。”
穆原无法拒绝她，本来他也不想拒绝。
赵寻提了酒来，在窗台榻上的方几上摆放好，退了出去，说是为了不打扰，甚至贴心带上了门。
明晏看了被关上的门一眼。
穆原怕被误会他唐突，道：“屋中放置着冰盆，开着门化得快，公主若是介意，我去将门打开便是。”
“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