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一直认为。
就凭自己上辈子积攒的知识还有智慧,想在大明这种君臣充满权谋与野性的环境里生存,很艰难。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剑走偏锋,抓抓生产搞搞发明啥的干后勤就行了,别往不适合自己的圈子里硬融。
可他没想到,太子爹好像自从吕氏死后,一头扎进了他不想硬融的圈子。
说好的父慈子孝,他爹好像在跟他爷玩心思难料。
【唉!】
朱雄英收回发散的思维,在心里暗叹一声。
然后,他十分配合的伸手去抹朱标的脸,主要是拿树叶往爹的眼角划拉几下。
抹红了看上去很悲惨的样子,比说一堆委屈的话有用多了。
而且树枝从他的头顶转移到爹的脸上,感觉头皮不痒了呢!
“呀呀。”
朱雄英还特意给他爹的眼角,使出吃奶的力气抹了抹。
会错意的朱标,哭笑不得的解释。
“英儿,爹没哭,呜呜……”
朱标说的是真话,但他不知道朱雄英能够听懂。
说完,朱标把头埋在了朱雄英的胸前,并且终于发现了树枝的存在很硌脸,他瞄了一眼父皇所在的位置,把树枝用力抛到半空。
可能是最近天天练枪,准头太准了,竟把树枝又挂到了朱元璋的头上。
要说朱元璋,刚才不在乖孙的视角看不出异样来,但这次被扔了一头的绿枝,他还能不明白,这是儿子对他心里有怨气。
想当初立吕氏……罢了罢了,往事不可追。
朱元璋推拉掉头上的树枝,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标儿你放心,咱不会再让你和乖孙受委屈了。”
朱标耸动着肩膀没有出声。
哪怕上有父皇拍肩膀,下有儿子捶胸膛,他依旧倔强着不肯抬头。
他怕自己露出破绽,让父皇发现他根本就是干打雷不下雨。
其实自从吕姮死了以后,就有身边幕僚提出可以物色一些身份适合的女子,进宫为侧妃。
那个幕僚已经让他派人连夜送回老家山沟沟里,哪儿来的回哪里去了。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应对的法子,他甚至想着借父皇之手,利用李存义杀良冒功的事,打压淮西文官集团,这样就不会有第二个吕本和吕姮。
因为大舅子和小舅子还在,常家未倒,蓝将军也在北防里担任重要的职务,武将那边他不担心。
“标儿,别哭了,咱也没想到,那些人会这么心急。”
朱标也没想到,他的算盘会落空。
竟节外生枝,生出了廖永忠不忠的事,导致李存义此去浙江行省,一来一往要两个月左右才能回来。
回来要先收拾廖永忠,再处置李存义,这么长的时间里,太子侧妃就像是一块肥肉,前朝不少官员都想咬上一口。
身为太子,他能舌战群臣,利用各个党派之间的矛盾从中斡旋,可身为人子,一旦父皇像当初,听信他人的建议,让他给孙贵妃服丧一样,再另立侧妃,他不娶也得娶。
可娶回来晾着,不仅徒生怨偶,他被人怨恨就算了,那是他身为太子必须要经历的,可想到会给荣姐与英儿埋下祸患,他只能选择——逼一逼父皇!
“父皇……”
朱标抬起头来,用揉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一脸惭愧的朱元璋。
“要不还是像上次一样,把儿臣外派出去吧。”
“上次把你外派出去,是咱故意让那些把手伸进宫里的人,着急露出马脚,如今宫里都清查干净了,你再出去不就成了躲事了吗?”
身为老朱家的子孙,可以战术性撤退,绝不能怕了那些“长舌妇”。
朱元璋再次重重地拍了拍朱标的肩膀,提出了一个更好的想法。
“他们不就是想管一管你这个当太子的嘛,咱给你一个机会管他们。”
此话一出,朱标和朱雄英都愣了愣,父子俩心里直打鼓。
【爷爷还活着呢,让我爹监国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教我爹管朝臣?爷爷这是想当太上皇吗?】
朱标倒不觉得他父皇想当太上皇,他只会怀疑自己刚才表现可能出现了差池,父皇是在试探他呢。
“标儿,咱怎么从你眼中看到了怀疑呢?”
朱元璋早就发现儿子变了。
可他没想到儿子居然不再和他心连心了。
他突然觉得,该抱着乖孙哭的不应该是儿子,而是自己。
“乖孙,咱最近做了对不起你爹的事了吗?”
朱雄英挠着一缕胎毛,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刚想摇头,又连忙硬生生地说了一连串的婴语,并在心里补充。
【爹说最近朝堂局势变动,他根本看不明白爷爷你到底想干什么,万一朝堂局势需要让他有一个太子侧妃,他能拒绝吗?】
原来如此。
不听乖孙言,朱元璋还不知道儿子心里有苦难言。
以前标儿是他的左膀右臂,可自从乖孙开始指点江山后,他确实不像以前那么关心标儿了。
“标儿,别担心,只要你不想娶侧妃,咱不会让你娶的,前朝的事都在咱的掌握之中,往后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那些言官的弹劾,咱给你顶着。”
朱元璋这次没拍朱标的肩膀,而是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膛。
得到准确的答复,朱标松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了平日里的笑容。
“让父皇为儿臣的事操心了,是儿臣不孝,父皇你和英儿慢慢玩儿,儿臣再去批会儿地方呈上来的奏疏。”
尽管地方大事,都已经被筛选完,送到了父皇的御案上。
剩下的都是一些日常杂事,但朱标觉得国事不分大小。
比如某县发生洪灾,地方官员的随手一笔,他就要从字缝里衡量,灾情大小是否如官员所述一样真实,后续该如何预判灾情带来的影响,需不需要朝廷施以救援,或是减轻当地今年的赋税。
还要与其他邻县官员呈上来的奏疏一起对比判断真伪,实在做不出决定,就得考虑亲自派人手去查证,千头万绪,应对那些远在京城的地方官员,不比与朝中京官打交道,来得轻松。
“别急,咱还得安排一件更重要的事给你做。”
朱元璋叫来常氏,让她把乖孙抱回殿里。
“呀呀!”
朱雄英正对这对父子相处发生惊变,好奇未来发展呢,八卦之魂刚燃起来,让他走?
他朝着老朱伸出双手,嘴里叫个不停,任谁都能看出他是想留下来。
常氏见儿子嗓子都快嚎哑了,为难的请求道:“父皇,要不让英儿留下来玩会儿?”
“天黑了要冷了,抱他回屋里啃肉骨头去,咱要让标儿办的事,可吓人了。”
【爷爷你要是这么说,我就更不想……好香!】
“乖侄子!我来看你……父皇?真巧!你怎么空着手来的?”
朱棣一进门就感觉他父皇和他大哥脸色不太对劲。
再看朝着他手里拎着的食盒伸手的乖侄儿,他假装无事发生,对着常氏说道:“大嫂,走,咱们进屋啃猪蹄去。”
【啃猪蹄?终于换口味了!还得是我四叔合我胃口!】
朱元璋见乖孙被猪蹄吸引了注意力,连探究他让标儿要做什么事的好奇心都跟着香味跑了,突然觉得,还是先好好培养眼前的好大儿吧。
乖孙……心性太幼稚了。
“父皇到底要儿臣办什么重要的事?”
至于吓人的这种说法,一听就是骗小孩子的,英儿还小听不懂,朱标又不是吓大的,自然没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