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树失去了心脏,树身的伤口缓缓合上,却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痕无法愈合。
挣扎的杏花树逐渐安静下来,在取出心脏后,竟慢慢显出了一种圣洁纯然的意味来,或许已经经过了千百年,终于回归本相。
这件法宝,并未生出灵智,而是不知何时被魔气所侵染,生了魔心,又为魔心所控制。
明渊只看了一眼那颗魔心。
魔心似乎被巨力给攥住了,被压迫地只有小小一点,最后终于承受不住,表皮破裂开来,流出一股股恶臭脓液,最后化作一滩秽物,消失在以灵力点燃的冷焰中。
明渊在顾桢背心缓缓注入温和灵力,恢复着顾桢的体力,等他有力气站稳后才松开了手。
“此物确是散仙法器,只是不知为何出了岔子,现今已无事了,你重新将他认主,但用无妨。”
顾桢白着一张脸,那种身体内部被当做战场厮斗的恐怖感受挥之不去,像是有一方行差踏错自己就会被从内部撕裂一般。
只是一想到自己丹田里头十几年都装了那样恶心恶臭的东西,顾桢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没有在明渊面前吐出来。
现在,顾桢手腕一翻,就能从丹田内将杏花枝取出来,再没有反抗拒绝之意,看着那莹润的一节枝条,顾桢逼出一点精血,将其刻印在了杏花枝内。
一股股宁静祥和的气息从杏花枝传递到顾桢心头,连神智都清明几分。明明是极为中正平和的法宝,却被那魔心带出了一身的妖幻之气。
“魔心邪异,本也多年不现于世上,你境界不高,骤然遇上,难以分辨才是寻常事,莫要过于自责自毁。”
明渊声音依旧冰寒无波,但也能听出是努力缓和了语气,还算轻柔地与顾桢讲道。
顾桢这时才将将回过神来,面露惭色,低着头喃喃道:“多谢师尊,弟子给师尊惹麻烦了。”
明渊皱了眉,生疏地伸出手,在顾桢肩头轻拍两下:“我既为你师,护你周全才是分内之事,不算是麻烦。”
“回去好好休息,后日莫要贪睡。”
顾桢精神本就是靠杏花枝最后散出的祥和气息才吊得起来,这会儿放松下来,疲累的身体和大脑便昏昏欲睡,明渊手指一动,顾桢便倒头就睡过去了。
这次等在一旁接人的也不是灵鹤了,浮云燕冷着一张脸,后槽牙都咬紧了,伸手接过顾桢,直接将他搂抱起来,让顾桢的脑袋正好枕在他的颈窝处。
明渊清凌凌看了面色难看的浮云燕一眼,然后就重新轻跃上了青桐树的树冠中,树叶抖动几下,复归平静。
浮云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旋身便带着顾桢回了弟子居。
这一次实在是太过消耗顾桢的精力了,等他再被浮云燕叫醒,已经是第三日的清晨了。
“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
浮云燕轻轻推着顾桢,见顾桢虽然睁开了眼睛,却仍然是一副呆呆愣愣的困倦样子,只好把他扶起来,自己侧坐在床沿扯了衣服来替他穿上。
等一张冷帕子被捂在脸上呼噜几下,顾桢才被冰得醒了神。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浮云燕给他梳着发,淡淡道:“二者相争,你为承受者,自然消耗颇多,等上了飞舟,再多休息一段时间,好在杏花枝没了魔心后对你也算有益处,不会损伤到基本。”
顾桢被他捏着头发,没法低头,但脸上也红了:“我也没想到……”
浮云燕给他束了冠,捧着顾桢的脸颊来回转了两下,看造型完美了才松开手,转身收拾着要带上的物件儿:“也不怪你,那魔心早就生了,看上去没有八百也得一千年,既然看中了你,哪是你能跑掉的。只是下回再遇上多想一些,哪有那么多大能机缘就等着人去拿呢,莫要再中了计就行。”
“这又不是写话本子,主人公去了哪里都能捞到些奇遇宝物的,天上不会掉馅饼,还是谨慎些为好。”
浮云燕把收拾好的东西往顾桢的白银戒指里头一塞,拍了两下手,抖了抖不存在的灰尘,旋身化作原型,飞至顾桢耳边颈侧停下。
“走吧,别等你师父,他早就悄悄上了船躲着了。”
凌云道宗挑选弟子,一向是贵精不贵多的,每次都只选几十个天赋美质的入内门,还有些年份遇不上合心意的,就算只挑个几名也绝不贪多,而外门弟子虽然灵根不佳,却也都是心志坚定的,能修炼至金丹便可擢入内门。
这次符合要求能前去天榜小会的,元婴化神算在一起也就三十名,早就在山门处等着了,零零散散地聚成集团说笑着。
顾桢顶着浮云燕,给灵鹤塞了好几枚果子,才让灵鹤答应送他一程,等来了山门,发现也就剩他还没到了。
……幸好几位师叔还没到。
顾桢跳下灵鹤脊背,拍了拍它的胸脯,同灵鹤告了别,这才一路小跑,钻进了方徐黎和燕渥春的中间。
“顾师弟怎么来这么晚?”
燕渥春扶着腰斜站着,看着顾桢笑。
张青池一眼就看见了顾桢侧脸被鸟挡住一些的红痕,斯斯文文地说道:“想必是刚起床吧。”
还不等顾桢反驳,就指了指他的脖子,笑道:“被褥印子都还没消呢,不要狡辩了。”
顾桢还想混过去,却被抓了个现行,当即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嘻嘻笑着的同门,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等凌云峰上的古钟敲响了三声,余韵悠长散入四周,曜辰真君同稚阳真君、玉峤真君联袂飘然而来。
这还是顾桢第一次看到白虹峰的玉峤真君,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一副不怒自威的庄严模样,身量极高,体量壮实,身为大派真君,衣着自然不算朴素,却也事从简约,标标准准的剑修模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