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道宗的灵舟在药王谷短暂停留了半日，接了药王谷的队伍后方才继续前进。路上的这些时日里，除了偶尔的交流切磋，余下的时间中，所有人都不愿放过一时一刻的修炼机会，力求将自己的状态提升至完美无缺，谁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药王谷此行仍旧是景澄真君带的队，跟着的几名弟子里头也有兰落芜这个老熟人，不过顾桢同他只短短见了两次面，互相打了招呼问候了近况，便又将心思全放到修炼上头去了。
时间倏忽而逝，十五日后，灵舟从云层之上降下了高度来，于群山之巅滑行，初升日光中，舟边也有了些借风省力伴飞的鸟来往穿梭。
浮云燕不知道自己推了窗子出去做什么了，顾桢只在黑蒙蒙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他出去的声音，醒来后却没见到鸟影了。
顾桢几人都被稚阳真君的一道讯息叫了起来，出了门却不见其余的内门弟子，四面相觑，却摸不着什么头脑。
顾桢问道：“天榜小会和地榜小会相差应当不大吧，师兄师姐怎么也不知道叫我们去做什么？”
方徐黎笑了一下：“但是我们没参与过地榜小会啊。”
他三人都是一届的弟子，年岁上相差最多也就十来岁，灵根品质也差不多，能被选作亲传弟子，心性意志也无一不精，因此就连境界也相近。
燕渥春颇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解释道：“入门后那一届地榜开时我们三个不过刚刚炼气，自然去不得，等再后头那一届开时，我们又都是金丹了，都是恰好错过了，只可惜不能早早与五州修士过过手。”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脚步也慢悠悠的，直到头顶传来一声呵斥：“还在闲话些什么？还不快上来！”
顾桢被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偷偷往上看去，却正好和玉峤真君那张眉心都皱出了竖纹的大黑脸对上，连忙低下头来躲避玉峤真君的视线，缀在师兄师姐后头快步走了上去。
玉峤真君等他们都上了楼才冷哼一声，衣摆一甩进了门，顾桢四个缩着头跟在后头走进去，顺手也带上了房门。
房间内，除了稚阳真君和玉峤真君分坐两端，还有一人冰雕雪塑，只无声坐在二人身后，一身气势也如同万年寒川，让人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来。
几人连忙深揖行礼，却叫稚阳真君随意摆摆手免了去。
“私下里无需这样多礼，”稚阳真君打着小扇，笑意盈盈，“再有半日，就要到了举办天榜小会的九旭山了，叫你们几个来，也是有些事项需得提前嘱咐几句——别这么紧张，等会儿劳你们去把话传下去，不是什么大事。”
“九旭山的开放之时并不在今日，而是明日卯时，天榜一开，擂台便开始自动排人了，都注意着点，别到时错过了自己的名字。受了伤就去找药王谷，诊费门里头出，别舍不得那点儿灵石，小心留了暗伤以后受罪。”
“其他的事也不须我们来说了，自己当小心谨慎些就是。”
稚阳真君眼睛朝身后略瞥了一眼，语气严肃了些：“临行前门中卜卦，言此行凶险，故而剑尊隐秘跟随前来，以防后患。只这一事，就你们四人知晓便好，莫要传了出去，但也多留些心，遇上什么不寻常的事千万要直接来报。”
顾桢四人一听，也知道其中重要，当即应是。随后见几位尊长没了其他吩咐，便轻声退了出去。
方徐黎一向辅佐着掌门处理内务，一应传达早就熟稔，此刻朝师弟师妹打了声招呼，轻车熟路地就去把弟子们全敲了出来，将该嘱咐的都细细说了一遭，着重强调了这次宗门一应报销，不许因为舍不得钱就不去找医修，天榜比斗可不管你有没有伤，轮到你了不上去就是认输。
顾桢跟燕渥春和张青池站在一边，若有所以地悄声问道：“所以咱们专程绕去药王谷就是为了这个？”
燕渥春笑了一声：“也不全是嘛。”
既然还有半日就能抵达目的地，弟子们被叫出来后也懒得再回去修炼了，这一时半刻的时间也修不出个四五六，索性就在外头聚着闲话打闹起来。
春阳峰的白芮海也来了，见燕渥春抱着剑斜倚在阑干边，红着脸小步蹭了过来，声音小小的问道：“燕师姐，我……我有些不明白的剑招，能问问你吗？”
说完，白芮海一张脸都红了，低着头，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燕渥春洒然一笑：“当然可以，你哪里不太会？”
一边说，一边搂着人的肩膀将人带去宽敞些的位置演示了。
顾桢同张青池互相看了一眼，也提了剑，去习剑场练剑去了。
半日时间一晃便过去了，离九旭山越近，下头如翠云堆就的山峦叠嶂就愈发明艳，被晚霞笼着，美不胜收。
浮云燕从灵舟外头飞了过来，穿过防御阵法时竟也毫无阻碍，那层屏障如水波般一荡，浮云燕就已经立在顾桢肩头了。
“你去哪里玩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顾桢伸出手指帮浮云燕梳理有些杂乱的翎羽，问道。
浮云燕回了他一阵唧唧喳喳，顾桢倒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灵舟缓缓停了下来，周围也有了许多其他门派的灵舟停泊。
顾桢和张青池收了剑，倚靠在船舷，看着外头那式的灵舟，有些船身全由白玉做成，能远远看见上头仙雾渺渺，有些只是朴素木舟，却气息隐晦，周围空出一大块地来，旁的船宁愿挤挤也不愿挨着。
还有一艘由鱼骨铸就的阴森灵舟，竟如活鱼一般摆动着，从头顶缓缓游过，隔着一层灵力屏障，顾桢都能闻到那股满是腥味的血肉气息。
月上中天，停泊于此的灵舟上已经开始有了真君的身影出现，或散散停停而坐，或持剑负刀而立。
稚阳真君和玉峤真君也现了身，端坐在船头，和药王谷的景澄真君坐在同一席，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浮云燕缩成了一小团，把脑袋朝后揣进了翅膀根里头去，呼吸平稳绵长，时不时抖动一下，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