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了本界,顾桢颇有些紧张的情绪一下就舒缓了,看着月明星稀的夜晚,有薄纱似的云雾从月亮前头飘过,在大地上撒下明明暗暗。
顾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眼角边边上挤出了一点泪水,一眨眼,那点水光就沾到了眼睫毛上,把根根分明的黑长睫毛沾染的结成一缕一缕的,颇有些不舒服,顾桢连着眨了好几次眼睛,把水光在眼睛里头抹匀了。
明渊的余光一直关注着顾桢,只觉得他眼睛里的水光比天上的星光更耀眼。
“ 困了吗?”
明渊声音如夜风一般低柔,在广阔的夜色中从顾桢耳边划过。
顾桢一个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这一下眼睛里的水色都收不住了,从眼角凝出一点点小水珠落了下来。
明渊伸手给顾桢擦了去,看顾桢焉嗒嗒的,眼睛都闭上了一半,有些好笑地说道:“今夜就先不赶路了,去金光城休息一晚吧,明日再谈回宗。”
顾桢一听能去休息,连忙“嗯嗯嗯”的点着头,生怕应答晚了明渊就会反悔。
明渊没忍住,捏了捏顾桢的手掌,顾桢困的不行,脑子里被搅成了一团浆糊水,一时也没发现两人这时还紧紧牵着手,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顺着明渊手掌往前牵着的力道,这只手掌把他往什么方向牵,他就往什么方向走。
明渊召出玉振剑,反手搂着顾桢稳稳站在了约莫两寸宽的薄薄剑身上,纵使有凉凉夜风呼啸而来,把头埋在明渊肩膀上闭着眼睛快要睡着的顾桢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凉意。
玉振剑是一把十分沉稳的剑,和孤桐剑一点都不一样,只如白玉温润,不需要明渊刻意去控制,玉振剑也能保持着匀速稳当的状态,却并不慢,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把二人在金光城城门处放了下来。
明渊刚想叫叫顾桢,就听到胸前传来一阵像猫似的小呼噜,面部线条都柔和起来,手掌缓缓向下,将顾桢的膝弯挽住,将人轻轻地抱了起来。
顾桢的脑袋仍旧歪着,紧贴明渊胸口,有湿热的呼吸规律地喷洒在明渊的胸上,隔着两层衣物也烫得他绷紧了肌肉,又怕咯着怀里抱着的人,不自然地又放松下来,只剩肌肉还是在衣物的掩盖下一跳一跳的。
看顾桢已经睡得沉了,明渊尽量保持平稳,同时加快了脚步,越过身边慢悠悠走着的其他人,走进了城门。
随手扔下两人的入城费用,明渊谨慎地放开了神识,在确保不惊动城中其他真君的情况下飞快地排查着城中客栈,最后选定了一处离得又近,环境也十分舒适的,双手抱紧了些,大步走了过去。
客栈迎宾的小厮刚挂上了笑脸,还未开口,就迎面扔来几颗上品灵石,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就看走进来的客人怀里还抱了个睡得正熟的人。
“客人要一间上房?”
小厮十分的上道,一看这情况立刻放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音问道。
明渊犹豫了一瞬,在小厮那“我都懂”的眼神里还是缓缓地点了头,跟着小厮去了客房。
小厮替人推开了房门,又轻声问道:“客人可要热水?”
明渊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笑得贼兮兮的,但他和顾桢确实在血神宗滚了一身灰尘,便轻声应了。
顾桢穿着的还是血神宗给他换上的那身华服。
血神宗宗主那时将顾桢当作自己铁板上钉钉的新躯体,于是给顾桢洗髓炼体都用的是绝佳的灵材灵宝,更不会吝啬这一身衣服。
水火刀枪不入,其上绣纹看似奇怪,却是勾连交错的一幅幅阵纹,保暖防寒等等等等效用一应俱全。
就是款式繁琐了些,不适合剑修穿着,容易绊着自己。
等回了凌云道宗,就送去春阳峰让宣和改改好了。
明渊一边在脑子里想着,一边手上动作不停,将顾桢的几层外袍轻纱长衫给褪了下来,只留了一件里衣可以作寝衣穿着,这才给他抱上了床榻,扯过被子给顾桢严严实实地掖好了。
等收拾完了顾桢,明渊才开始打理自己。
这时,小厮也送了热水上来,明渊开门接进来,就把小厮挡在了门外。
注水的声音太大了,还是自己来比较好一些。
小厮也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客人,想自己灌水不算什么,他也乐得清闲一阵,房门合上后就晃晃悠悠地下去了。
明渊十分奢侈地用灵力托了底,挡住了水流的哗哗声,将几件衣衫随意搭在屏风上,就抬腿走进了浴桶。
顾桢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微弱的水流声。
自己被塞在软和温暖的床褥之间,往常空空荡荡的脖子也被掖得紧紧的,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微垂的眼眸睁开了一线,只见到了一扇屏风,上头绘了双雁嬉水的纹样,有几点水滴洒在屏风上,洇出了一片暗色湿意。
有人在洗浴。
顾桢慢悠悠地想着。
是明渊在沐浴。
顾桢眼睛睁大了,想让那昏暗的烛火再照亮些,最好能在丝质的屏风上投出一个影子最好。
不对,你在想什么啊!
顾桢的睡意彻底消散了。
心底有两股力量互相碰撞着,一边希望能看到再多点,而不是只有一点影影绰绰的身形和几抹水痕;另一边在大喊欺师灭祖,丧尽天良,恨不得有僭越想法的自己举剑抹了脖子。
顾桢把脑袋往被子里多埋了些,眼睛也埋进了被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只是失去了视觉,耳朵的感知就越发灵敏了。
水珠跳跃的声音,水花涌动的声音,手掌摩挲身体的声音……
道道声音都磨踵接肘地钻进顾桢的耳朵,叫顾桢恨不得把耳朵也给闭上。
面上一阵燥热,顾桢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红了,十分想用手去捂一捂,却不敢有什么大些的动作,生怕明渊发现他在偷听偷看。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水声渐歇,随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脚步声来到了床前,一只手轻轻地掀开了顾桢蒙着脑袋的被子。
“脸都红了,闷着不热吗?”
明渊有些担忧的声音传入顾桢耳朵。
见顾桢闷着头闭着眼,不想说话,明渊以为自己洗浴的响动还是吵到了顾桢,就只给他把被子重新掖了一次,弹指熄灭了灯火。
“睡吧。”
刚刚躁得睡意全无的顾桢听着另一道呼吸声,意识慢慢地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