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孟村土地庙。
简伊和萧霁月掩着口鼻,两名杵作正在验尸。
简伊远远瞥见那尸首瞪着眼睛,双手紧紧握拳,仵作银针刺入尸身脖子,片刻拔出,银针无异样。二人又将尸体翻来倒去的检查一番,回禀道,
“殿下,死者是溺亡,身体无明显伤痕,也未有中毒迹象。”
“一点伤都没有?”简伊问道,“他的手为何紧紧握拳?”
杵作道,“若说有的话,只有后腰有点淤青。小人这就掰开他的手指,看是否有东西。”
土地庙外,王氏被衙役拦在外面,瘫倒在地哭哭啼啼的。
杵作费了一番功夫,才掰开孟德本的手指,简伊凑上前,本以为会有凶手的物件,观察好一会,也未见端倪。简伊又对着尸身圆睁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帮他穿好衣裳,待会可让他家人接他回去。”简伊道。
简伊推着萧霁月出了土地庙。王氏见人出来,跪行上前,挡在萧霁月面前,
“大人!亡夫什么也没有做。他这几日确是感了风寒,才告假在家的。请大人为亡夫做主。”
“夫人请随我等去趟县衙,有些话衙门要例行询问。问好后,你便可接他回家。”
“请容民妇先见亡夫一面。”王氏跪地乞求,泪水汹涌。
简伊点头,“好!我们在县衙等你。”
简伊交代衙役同他一起。
京城。
早朝,皇帝萧腾看着司徒沈少钦的奏本,握起拳头。
“方兴言的奏本,为何才呈上?”萧腾声音薄怒,大殿沉寂。
沈少钦踟蹰着,“陛下息怒,微臣之所以按下两日,是以为只方大人一面之词,不足以信。且六殿下亲请的差事,自当上心。直至吴郡上来了折子,臣才意识到,方大人所言可能不假。殿下许是玩心过重......”
“岂有此理!”不待沈少钦说完,萧腾怒吼一声,“蝗灾泛滥,折子晚一点,都会铸成大错。你身居司徒之位,竟如此失察,这半年的俸禄,便别要了。”
“是!微臣谢陛下隆恩。”沈少钦急忙跪地谢恩,他的响头砰砰作响,震慑了朝堂上每个人。可他心里却乐开了花。打压老六,半年的俸禄为代价,而不被皇上猜疑,这一回合,算是赚大了。
“陛下,六殿下和方大人出发十来天了,若继续如此,怕是蝗灾会泛滥,祸及更多百姓。”御史张泰河道。
自打他上次参了六殿下,陛下不但没有严惩,还派其去治蝗,他便耿耿于怀。他老家是余杭郡的。他能容忍陛下护犊子,但却不能容忍,六殿下祸害家乡父老。
他早在钦差出发的时候,便给家中老父去了书信,亦收到一封回信。信中说六殿下到了余杭,第二日吃饱喝足便领着皇子妃逛大集,还嫌弃集市冷清,让县令筹办茶话会,所有商行的人,都要去陪着。
“臣以为,六殿下此举,不能只算办不好差事,如若他真的贻误治蝗战机,当严惩。”张泰河道。
“臣复议!”
“臣复议!”
......
又一些官员纷纷站出来附议。
萧腾脸色铁青,本以为萧霁月伤了脑子开了智,没想到是自己高看他了,萧腾沉着脸,
“恭亲王,朕命你为治蝗督察,即刻前往余杭,接手治蝗大任。传朕口谕,让那逆子即刻回京!”
“臣遵旨!”恭亲王萧衍走上前,跪拜领旨。
大殿安静,没有人提出异议。萧衍是当朝唯一亲王,陛下同母胞弟,六殿下亲叔,他为人清廉,和任何人臣都无甚私交,就是几个皇子,亦疏离,他去最合适。
“臣请旨,与恭亲王同去!”张泰河道。
皇帝看着他,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道,“准了!”
萧腾看看张御史,又看看沈少钦,是不是司徒的马前卒,此行便可知晓。
散了早朝,大臣们三五成群的离场。
“张御史,一个时辰后,我们东城门口汇合。”恭亲王萧衍放下话离开。
“是!”张泰河施礼。正要离开,便听得一阵笑声,
“哈哈哈......张御史为人刚直不阿,属朝廷之幸,老夫佩服!”
张泰河抬头,见来人是司徒沈少钦,他那张扑克脸微微色变,最终还是那副看不出喜怒的铁青面容,
“司徒大人!”他道了一声。
“待张大人差事办完,务必赏脸来我府上小酌一番。在下敬仰忠义之士。”沈少钦面露微笑,语气真诚。
“不必,监察民情,肃正纲纪,乃下官之本分。下官迂腐,不敢与司徒大人同酌,怕失聪失明,妄为监察之职!”张泰河拱手道。
“哈哈哈......张御史真乃爽快之人。”沈少钦笑得爽朗。
“下官还要办差,先行告退。”张泰河说着,转身离开。
司徒大人爽朗的笑声还萦绕在耳边,却不知,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司徒大人的脸上的爽朗,却一下子消失殆尽,代之一脸阴霾,
“不识抬举!”
待张泰河的身影小成黄豆大,沈少文轻挑唇角,在其兄长沈少钦身边道。
“哎,不要计较,这种棋子才最好用。”沈少钦敛了笑意,“他以为为民除害了,不过是给我们当垫脚石罢了。”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缓缓走向宫门。
沈少文,“余杭最近都是不利消息,吴郡那刺史也是个办事不利的。”
沈少钦,“只需再挺个两三日,待恭亲王到了余杭,鸭子死绝了,蝗虫便会卷土重来。只要他老六办不成这差事就行。吴郡刺史弃了便是,本就是没用的东西。”
沈少文,“大哥睿智......”
......
一个时辰后,一小队人马从京城东门而出,直奔余杭。而千里外的余杭,却对这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