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纤凝直奔承香殿,刚到门口,脚下一软,抬脚一看,是一枚香囊。她认得这香囊,是颜予初的,早上她和太子并肩而来,这枚同太子华服同色的香囊尤为扎眼。
她拾起,系在腰间。推门进殿。
大殿之内,太子萧霁远靠坐在椅子上,衣着整齐,只是发髻微微凌乱。长孙纤凝走近,便见他汗涔涔的衣裳,已然湿透。
萧霁远看清来人,微微挺直了脊背,目光充满审视,“纤凝?你怎么在这?”
长孙纤凝还未张口,两只大眼睛里便蓄满了泪水,“我原本身体不适,晕倒在清晖阁,后来,丫鬟给我送了药,醒来本想小憩,有宫人找过来,说太子殿下在承香殿,邀我一见。我来了,哪知......哪知......”
长孙纤凝泣不成声。
“是你?方才给我解毒的人,是你?”萧霁远站起身,走上前,瞪着长孙纤凝,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是她?他分明记得,预初来了,还带着小丫鬟小满。他已把持不住,让预初离开。预初,怕他等不及太医赶到七窍流血而亡,献身自己为他解毒。
长孙纤凝不回话,只是低着头,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可本殿下分明记得那人......”萧霁远停下口中的话,他看到长孙纤凝腰间的那个香囊。想起刚才翻云覆雨时的场景,
“殿下,不用顾及我,你现在毒已入筋脉,必须解得彻底,不然会伤及根本。”那人说完,从腰间这香囊中,拿出一条紫色的绸带,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萧霁远看向长孙纤凝的眸中尽是愧色,他伸手,用拇指擦掉长孙纤凝的泪,声音粗粝又沙哑,“方才,谢谢你!你为我做的那些,本殿下铭记于心。往后也定将好好待你。只是......”
萧霁远抬头,看向窗外,目光似乎飘忽到远处,又开口道,“只是此事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更不能让预初知晓。”
说完,他目光又落向长孙纤凝,等她答复。
长孙纤凝抽抽嗒嗒半晌,才道,“太子哥哥放心,纤凝有分寸,定然不会让别人知晓。”
她抬起眼,两只眼睛已哭成兔子眼,委屈巴巴,甚是可怜。
萧霁远愧疚,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放心,本殿下一定找出背后算计你我之人,定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说完,他起身迈步向外走,长孙纤凝抬腿便要跟着,但听得萧霁远道,“你方才甚是辛苦,可在此稍事休息,本殿下先回去,会叫你的丫鬟过来。”
说完,萧霁远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孙纤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使劲咬着下唇,方才甚是辛苦?颜予初,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挺放荡。
萧霁远双腿都是虚的,他强打着精神回到麟德殿。这一刻他只想和颜予初说说话,举目四望,却如何都不见她的影子。
他来到太傅夫人身边,恭敬道,“老夫人,预初何在?”
“这孩子回府去了。她方才出去一趟,身子不舒服,难受得紧,便先回去了。让老身给殿下带个话,一路顺风,她等你回来。”
翌日辰时,太子整装出发。
京城北大门外,皇帝萧腾率文武大臣一直相送到城门。
萧霁远上前,跪拜萧腾,狠狠磕了一个响头,“父皇保重,儿臣定不辱使命!”
说罢,他站起身。萧腾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霁远翻身上马,黑色薄氅随风飘扬。他端坐马上,回望城楼,皇后等送行女眷都站在城楼之上,他极目四望,在人群中搜索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怎么也没看着。
他转身,奋力打马,大马呼啸嘶鸣。
就这样,萧霁远带着一丝遗憾,和无限牵挂,踏上了北上的路。
太傅府。
颜予初站在院子里,遥望北方的天空,她手里拿着一个木匣,今早上,天还没亮,太子殿下亲自送来的。
当时,听闻他来,颜予初站在二门里,纠结许久,最终没有勇气出门见他。
她想,待他回来,时间冲淡一切,她便能如从前般,大方地和他相见。
她再次打开木匣,小心拿出那系着红绳的头发,攥在手心中,贴在胸口。不多时,拿出下面的纸条,“青丝寄情思,恩爱两不疑。”
她的青葱小手抚摸过每一个苍劲隽永的字,心头一暖,含笑开口轻声道:“一生无二,白头偕老!妾,此生定不负君!”
安国公府。
长孙纤凝端坐在房间里,青萝跪在地上,脸已经红肿。她含着眼泪,还在不停扇着自己耳光,“奴婢谢小姐宽恕,奴婢往后定当用心办事。”
经过一夜的休息,长孙纤凝还觉得疲乏得很,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不然她定然亲自扇这不中用的奴才。
“行了!”长孙纤凝道,她伸出手来,葱白的小手掐住青萝的脸,手指甲使劲地抠了抠,“若不是看你跟了本小姐十几年,今儿,定将你卖进青楼做瑶姐。往后,若再有疏漏,菩萨也保不住你!”
说完,狠狠地扇了青萝一巴掌。
“滚!这几日,便去马房喂马,别让本小姐看到你这猪头!”
“是!奴婢谢小姐活命之恩。”青萝说完,快步退了出去。
长孙纤凝长出一口气,昨日的惊险之感,方才散了一些。若不是自己机警,让萧霁远信以为真,这麻烦怕是要大了。
她轻轻摸上自己的小腹,“可千万不要怀了孩子才好。我的长子,万不能是那废物老三的。”
然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日之话竟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