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阁内,花魁月瑶见气氛差不多了,现场也无人作诗,开口道:\"诸位公子平日里自诩诗坛翘楚,今日可都被秦公子比下去了。\"
她广袖轻扬,十二幅月华裙裾扫过青砖,步步生莲般行至厅中:\"月瑶斗胆问一句,今日以诗会友,秦公子此作当为魁首,诸位可有异议?\"
满堂寂静中,先是一声犀角杯磕在檀木案几上的脆响打破凝滞。
\"月瑶姑娘所言极是!\"
孙浩辰率先起身,腰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晃,\"我与秦兄情同手足,深知他腹有诗书,此诗意境卓绝,当之无愧!\"
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应和声渐起。
漠北书院的陆苍梧,粗粝的嗓音带着塞外风沙:\"俺老陆虽没有秦公子的诗才,却也听得出这诗里的风骨!\"
苏烈折扇轻点掌心,眼中难掩欣赏:\"能将孤寂写得如此磅礴,当真妙极。\"
叶寒舟抚过腰间玉笛,低笑:\"此诗若谱成曲,定能绕梁三日。\"
清风书院的沈砚捏着羊脂玉扳指,喉结动了动终究叹道:\"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林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未写完的诗稿,面上虽有不甘,仍微微颔首:\"秦公子大才,在下甘拜下风。\"
陈靖轻摇折扇道:\"诸位莫要忘了,诗道本无高下,秦兄此作不过先声夺人罢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神色,最后落在秦朗身上时笑意加深,\"倒是秦兄方才所言'诗以载道',倒与鸿鹄书院的治学理念不谋而合。\"
这番话如定海神针,满阁议论声渐渐平息。
月瑶盈盈福身,鬓边珍珠步摇轻颤:\"既是如此,不知秦公子可愿与月瑶共度良宵,一同探讨诗词妙境?\"说罢玉手轻挥,早有侍女捧着鎏金请柬上前。
\"秦兄好福气!\"
孙浩辰率先拍案而起道:\"听雪阁的诗宴易得,月瑶姑娘的青眼难求啊!\"他挤眉弄眼地朝秦朗举杯,酒水溅在茜色桌布上洇开深色云纹。
陆苍梧粗犷地大笑:\"俺还当塞外的烈酒最烈,原来江南的美人更醉人!秦公子可要小心,别被诗词迷了眼!\"
苏烈折扇掩唇轻笑:\"陆兄此言差矣,能与月瑶姑娘共研诗道,即便醉倒在温柔乡也是风雅韵事。\"
沈砚摩挲着羊脂玉扳指,酸意藏在含笑的眼角:\"早知今日,我便是熬上三天三夜,也要憋出首压过《江雪》的佳作。\"
林昭将未写完的诗稿揉成团,佯作懊恼地丢进铜鹤香炉:\"罢了罢了,让秦兄独享这红袖添香的美事!\"
陈靖轻摇折扇道:\"诸位莫要打趣,月瑶姑娘的诗宴向来讲究'以文会友',秦兄此番得偿所愿,日后可要多与我们分享妙句啊。\"
哄笑声中,月瑶双颊泛起胭脂色,素手轻点鬓边步摇:\"各位公子再打趣,月瑶可要躲进屏风后了。\"
她眼波流转,将鎏金请柬轻轻塞进秦朗掌心,\"秦公子,这可是月瑶亲手所制的薛涛笺,莫要辜负了这番心意。\"
秦朗握着烫金请柬,指腹触到笺上暗纹竟是飞鹤衔云。
秦朗握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酒液在杯中泛起细密涟漪。他目光扫过满堂期待的目光,陈靖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有孙浩辰挤眉弄眼的促狭,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
\"月瑶姑娘谬赞了。\"
秦朗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将请柬推了回去,\"在下一介书生,能得姑娘青眼已是天大的荣幸。只是......\"他顿了顿,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近日学院大比在即,两位夫子日日督促课业,若是知晓在下留连于此,怕是要被罚抄《礼记》百遍。\"
他说着转头看向孙浩辰,无奈地笑道:\"浩辰兄最是清楚,前日林夫子抽查课业,我不过错了两个典故,便被罚站了整整一下午。如今大比将近,实在不敢有丝毫懈怠。\"
孙浩辰愣了愣,随即心领神会地抚掌大笑:\"可不是嘛!秦兄向来勤勉,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读书,连我都自愧不如。月瑶姑娘,您总不能耽误了秦兄的前程吧?\"
秦朗朝孙浩辰投去感激的目光,又转向月瑶,言辞恳切:\"况且,今日出门匆忙,未向夫子报备。若是夜不归宿,不仅会让夫子担忧,同行的师兄妹们怕是也要心生误会。在下实在不愿因一时之兴,生出诸多事端。\"
他躬身一礼,语气诚挚:\"月瑶姑娘的美意,在下铭记于心。待大比结束,定当备上薄礼,登门讨教诗词之道。还望姑娘海涵。\"
这番话说得有礼有节,既保全了月瑶的面子,又给自己找好了台阶。厅内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纷纷点头称赞。
陈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却也笑着举杯:\"秦兄勤学,令人钦佩。来,我们敬秦兄这份上进之心!\"
月瑶见状,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请柬收回,眉眼间笑意不减:\"既是如此,月瑶便静候秦公子大比夺魁的好消息了。\"
听雪阁外,细雨不知何时已停歇,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秦朗的玄色衣摆上,泛着清冷的光泽。众人的赞叹声与杯中酒液相碰的脆响交织,唯有陈靖若有所思地盯着秦朗推辞时从容不迫的模样,手中折扇无意识地叩击掌心。
“秦兄这般自律,他日必成大器!”
沈砚举杯遥敬,话语里带着几分真心几分调侃,“只是苦了月瑶姑娘一片雅兴。”
月瑶闻言掩唇轻笑,鬓边珠翠轻颤,“既是心系课业,月瑶自当成全。不过秦公子可要记得今日之约,莫让我这听雪阁的门槛,等生了青苔。”
孙浩辰揽住秦朗肩膀,打趣道:“放心!等秦兄在大比上拔得头筹,定要风风光光来赴月瑶姑娘的诗宴!”
哄笑声中,秦朗笑着应下。
待众人酒兴渐酣,秦朗以书院宵禁为由,与孙浩辰告辞离去。踏出听雪阁的瞬间,潮湿的夜风裹挟着河边的水汽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紧了紧衣领。
听雪阁内,陈靖倚窗而立,望着秦朗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身后,月瑶轻移莲步,将一枚刻着飞鹤的玉牌放在桌上:“世子,秦朗果然心思缜密。不过依奴婢看,他定会赴约。”
陈靖拿起玉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最好如此。这枚玉牌,本世子可是为他留了许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宛如蛰伏的巨兽,静待猎物入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