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法医留在实验室专注地进行离心、涂片、观察等后续工作,我和大宝则一同前往市局三楼的专案指挥室。推开指挥室的门,只见灯光略显昏暗,林涛正站在显示屏前,手中的激光笔在屏幕上划出一道红光,神情专注地分析着案情。
“大家看,这绝对不是一起普通的盗窃案件。”林涛指着显示屏说道,“一楼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二楼的翻动也很局限,而且目标指向性非常明确。”他切换了几张照片,继续说道:“你们看二楼,只有装着黄金首饰的抽屉被拉开翻乱,还有衣橱里的衣服被直接搬到了床上。根据叶强的说法,这两个地方恰恰藏着现金和贵重物品。”
我和大宝默默地在会议桌旁坐下,目光聚焦在显示屏上的照片上。确实如林涛所说,二楼的翻动并不严重,看起来凶手像是有备而来,很有目的性地在翻找东西。
“难道是监守自盗?”一名侦查员低声嘀咕了一句。
“监守自盗?那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呢?”肖大队摇了摇头,指尖敲了敲桌上的dNA报告,“dNA结果已经确定,叶振森就是叶强和单雅的亲生儿子。”
“而且还是个男孩子。要是女孩子,还能怀疑他们重男轻女呢。”另一名侦查员接着说道。
“幸亏小羽毛不在这儿,不然就算是侦查员的猜测,也能把她惹得发飙。”大宝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我不禁想起小羽毛那直爽的脾气,要是听到这样的猜测,估计真得跟人理论一番。
“如果是凶手踩点,顶多也就知道户内人员在不在家的规律,不可能清楚财物藏在哪里。”肖大队继续分析道,“而且,流窜盗窃的人很少会选择在大白天作案,没必要平白无故增加风险。对了,你们法医那边有什么结果吗?”
肖大队转头问我,我连忙回答:“是溺死的,尸体上没有其他损伤。”肖大队皱着眉头,似乎在仔细消化我这简短的六个字。我接着说道:“我也支持林涛的判断。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小偷惊醒了孩子,怕孩子喊叫,所以把他扔进了水缸里。但是经过检验,死者的口鼻和颈部没有任何损伤。小孩子皮肤那么嫩,一旦受力,很容易留下痕迹,尤其是口唇黏膜。咱们设想一下,小偷惊醒了孩子,第一反应应该是捂压口鼻防止孩子哭喊,哪有一看见孩子醒来就直接拎起来扔进水缸里的道理呢?”
“这么看来,叶聪生的嫌疑就更大了。”肖大队自言自语地说道。
“叶聪生是谁?”我好奇地问道。
“我们在调查叶强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肖大队解释道,“据叶强说,他开车往家赶的时候,在县道上看见叶聪生一个人低头走着,表情很古怪,所以就留了个心眼。因为这个叶聪生是个刑满释放人员,所以引起了我们的注意。经过后续调查,我们发现他是单雅的前男友,四年前因为故意伤害致人重伤,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后来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了。到今天案发,他才刚刚被释放不到一个月。”
听到这里,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我们曾经办过的一个案子。那是一个姓石的男人,在老婆怀孕的时候有了婚外情。后来自己的爱子降生,那段婚外情的女主角竟然纠集了几个人,把男人的老婆和孩子都杀害了。眼前这个案子,会不会也和情感纠葛有关呢?我暗自思索着,会议室里的气氛也变得更加凝重了。
解剖室的冷气似乎还萦绕在袖口,我望着专案指挥室墙上的白板,心里默念着那句刑侦界不成文的老话:杀害婴幼儿的案件,十有八九藏着父母辈的恩怨。投影仪的光束在众人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肖大队用激光笔圈住叶聪生的照片,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里透着股狠劲。
“叶聪生坐了四年牢,叶强和单雅结婚三年。”肖大队的笔尖敲了敲时间线表格,“你们说,这时间线是不是太巧了点?单雅和叶强结婚前三个月,叶聪生刚好入狱。现在他出狱不到一个月,孩子就死了——这像是单纯的巧合吗?”他顿了顿,又指向二楼财物被翻动的照片,“更巧的是,凶手直奔藏钱和首饰的地方,连叶强塞在衣橱暗格的现金都没放过。一个流窜小偷能这么清楚家里的布局?”
“他来过叶家?”我捏着马克笔,在“叶聪生”名字下画了道粗线。
“单雅现在精神崩溃,没法问话。”一名侦查员翻着笔记本说,“但叶强提到,案发前一周,他下班回家时看见单雅在院子里和一个男人争执,等他下车想追问,那人已经走了。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叶聪生。”
“还有个关键线索。”另一名侦查员举起手机,“今早八点十五分,村支书抄水表时,在单雅家西侧巷子里看见叶聪生。他当时蹲在墙根抽烟,看见村支书过来,还特意绕到巷子另一头避开了。”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语,农村地区抄水表的时间通常很固定,八点多正是叶强出门上班、单雅在厨房洗碗的时段,这个时间出现在附近,很难不让人怀疑。
“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吗?”我转头问林涛。他正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鼠标上轻点,屏幕上两张指纹图像缓缓重叠。
“现场小马扎上的残缺指纹,”林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虽然有部分被蹭掉,但核心区域的箕形纹特征完全吻合。程子砚用激光显影处理了三遍,确认不是污染造成的假象。”他拿起照片递给肖大队,相纸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温热,“和库里叶聪生的前科指纹比对,认定同一。”
空气里突然响起肖大队拍桌子的声响,惊得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起来。“马上组织抓捕!”他抓起椅背上的警服,肩章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通知辖区派出所先控住人,别打草惊蛇。法医这边——”他转头看我,“辛苦你们再复核一遍尸检记录,咱们要把证据链锁得死死的。”
我摸着口袋里的解剖记录单,想起婴儿胃里空无一物的十二指肠。如果叶聪生真是凶手,那孩子临死前究竟经历了什么?他是被蓄意谋杀,还是在盗窃过程中意外遇害?窗外暮色渐浓,专案指挥室的灯次第亮起,林涛已经在收拾现场勘查箱,金属扣环碰撞的声音里,我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这起案件的真相,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