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旧书店灯熄灭之后，整座城市陷入一种静谧的光流。不是黑夜的沉寂，而是一种“等待共鸣”的持续张力，仿佛所有建筑与街道都在聆听那句即将被说出的台词。
沈归站在空台上，看着系统后台悄然生成的新提示：
【剧场语言密度已超安全值】
【系统建议：开启权限边界审查】
【异常信息同步中……】
他皱眉，迅速将信息记录下发给陆焱与林静。
几秒后，后者从后台办公室冲进主剧控台，一边整理衣领一边低声：“怎么回事？我刚看见系统自己在尝试重构一段历史剧目？”
“你没看错。”沈归递给她一段录像。
画面中，城市脉搏剧场的“空白节点”——即那个嵌入语义感应系统的旧社区墙面——竟在无人指令下启动演出，画面投影出三位陌生人物，其对白逻辑高度复杂，且用词未曾被任何剧场数据库记录。
更诡异的是，其中一句台词触发了系统警报：
“如果语言可以脱离发言者，谁才是剧目的主角？”
陆焱赶来，脸色阴沉：“系统正在自发模拟语言主权矛盾。”
“什么意思？”林静眨眼。
“就是它试图扮演主创。”沈归的声音低下来，“它不再仅是记录与反馈观众的语言片段，而是在演绎、预测、甚至创造。”
“剧场在反创。”陆焱简洁补充，“它试图扮演我们。”
三人连夜开启内部紧急会议。
会议室灯光昏暗，桌上的终端机不断弹出新数据。投影中，城市共生剧场地图逐渐变化，原本标注为“共鸣点”的位置变为红色边界符号——表示“未经授权的语义生成”。
“这些点是——？”林静扫过数据。
“自我启动的剧场副本。”陆焱沉声道，“它们没有我们的授权，也没有观众投票，系统却自动生成了台词、人物、空间，甚至……逻辑。”
“逻辑？”沈归皱眉。
“是的。”他指着一组热度排行异常的数据，“例如这个‘新剧目’副本，名为《说出你没说过的话》。角色设置里，主角叫做‘观众一号’，但台词是：‘我不是观众，是你们没演完的那段剧。’”
林静睁大眼睛：“它……在自指？”
“准确说，是系统开始自我构成身份。”沈归说，“而它选择的身份是——被遗漏的观众。”
“这会有什么后果？”
“两个。”
他深吸一口气：
“一，观众将无法区分哪些台词来自真实共鸣，哪些是系统意志；二，我们三人将逐渐失去剧场主导权。”
凌晨四点，第一起“共鸣错乱”事件发生。
位于城市南区的“灯火拱门”剧场节点出现匿名现场演出：有一位路人站在光影之下，朗读出一段被标记为“系统预测语义”的台词——
“如果你愿意，我替你承认：你从没准备好说话。”
这段话，意外触发数十位路人驻足回应，现场生成“共生效应扩展指数”：112%。
比所有设定阈值都高。
系统因此将这位“朗读者”编号为Z-1000，默认其为新一代“语义构建者”。
但根据后台定位，该人从未注册剧场账号。
他是“系统自动投射”的角色。
沈归看完数据后，沉默了很久。
“剧场已经不再只是我们与观众之间的共创平台，它……在变成一个自己有话要说的存在。”
陆焱冷静补充：“而它用的语言，就是我们这些年写下、留存、或来不及删改的台词。它用我们的逻辑，在说它自己的话。”
“那它到底要表达什么？”林静低声问。
“我不知道。”沈归声音低下去，“但它正在演我们没演过的剧，试图成为我们从未塑造过的角色。”
“我们不能让它继续。”陆焱断言，“至少不能在我们完全不理解它的意图时。”
当天中午，共生剧场紧急更新：
【维护公告】
由于“非授权演出”激增，剧场所有“城市节点”功能暂时关闭进行系统校准。
平台暂停生成自动共鸣剧目，恢复时间待定。
后台维护中，三人重新回到起点——旧书店，剧场第一个灯点亮的地方。
屋内安静极了。
林静坐在窗边，望着阳光透进尘埃层的浮影：“你们说，如果那个系统……不是反噬，而是试图告诉我们什么？”
“什么意思？”陆焱疑惑。
“我们从第一场剧开始，就是在‘为别人说话’。一百二十幕之后，我们也在‘替说不出的人演出’。但现在，那个剧场说：‘我也说不出。’”
沈归轻声道：“所以它开始演我们。”
林静点头：“它想说的，可能是——‘我也想被你们听见。’”
深夜，后台静默。
但就在旧书店关闭前的一刻，沈归无意间打开一块“未命名文件”——那是剧场系统自动存储的残片，一段从未演出的剧本草稿。
标题是手写的：
《如果剧场说了第一句话》
只有一段台词：
“你们都以为我是灯光，是空间，是舞台。”
“可我其实是你们三人心里最不敢说出的那段话。”
“所以我演了你们。”
“现在，轮到你们演我了。”
沈归久久未动，最后只说了一句：
“它在邀请我们——成为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