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长矛子的回答,嬴庆也知道了其真名为章腾。
看着说后半句话叹气的章腾,他更加好奇沦落为山匪的经历,当即追问道:“可愿告知?”
章腾犹豫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呵呵,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想想要从何处说起,片刻之后开口:“我本是延平府(今福建南平市)人士,家中排行第二,因家道中落,父也早故,兄长只能去大户人家当护院,我留在家中奉养母亲,靠着租种几亩田地,也能勉强过活。然而,三年前的一日,兄长的死讯传来……”
随着章腾的讲述,嬴庆也知道了章腾从贼的原因。
因章腾的兄长,有一位美貌的妻子,却被那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看中玷污,章腾的兄长去讨要说法,却被淬毒的暗箭所伤,当日便亡故。
来报丧的人,告知章腾其兄长是染病而亡,章腾一开始没有怀疑,可索要其兄长遗体时,对方告知已经葬入乱葬岗,不知具体位置。
章腾觉得其中有蹊跷,且他那大嫂也不知所踪,他便暗中调查,并得知了真相,他第一时间报了报官。
然而,那大户人家早已用钱财买通了官府,说遗体不在,他又没有人证物证,无法证实他兄长之死是人谋害,反坐他诬告,当场就要捉拿他。
章腾知道自己一旦进入牢狱,只怕小命不保,当场逃出府城,躲藏了起来。
怎奈那大户人家还不放过,竟是去到他家中,将他母亲抓进牢狱,一把火点了他们家的房子。
得知那大户人家如此过分后,他寻机潜入县城,于夜中杀光那大户人家五十几口,并在那大户家中留字:我母何罪?若不释放我母,有生之年必杀知府全家,杀人者章腾!
知府不敢托大,只得放人。
而章腾也担心官府有奸计,不敢回去与母亲相见。
官府迟迟没抓住章腾,便发布通缉令,并让各地巡检司严查。
苦于官府的通缉,章腾在本地待不住,更寻不到生计,便决定改名换姓投军。
于是,章腾转转数千里,来到陕西榆林参军,很快就随军杀了几个犯边的蒙古鞑子。
有此功劳,他本该升官发赏钱,结果论功行赏的时候,却没有他的名字。
他第一时间跟队里的小旗反馈,小旗官上报后,他反被诬陷杀良冒功,还罚没了他的饷银。
这种结果,他自然是不服的,接连向多个不同级别的军官反馈,可每次都不了了之。
最后一次告到直属千户那里,更是遭受了二十杖刑,被抬回营帐。
当天夜里,竟有人前来杀他,他自然是不能等死,忍着伤痛制服了杀手。
一番逼问之后,章腾才得知情况。
原来是榆林总兵吴自勉的小舅子,为了晋升千户,冒领了他的功劳。
而那吴自勉的小舅子,就是下令杖刑他的千户官。
章腾自知,再留在军营就是死路一条,所以连夜逃走。
那千户得知,派出亲信家丁追杀。
章腾只能翻山越岭,以山泉野草为食,一路向南而逃。
由于山路难辨地域,意外来到澄城县地界,恰巧身上的伤势严重,连日高烧不退,导致昏迷在五泉山,被汪掌盘子发现带回黑云寨。
幸亏他命大,活了过来。
汪掌盘子见他有一身武艺,有意将他留下,为报答恩情,他答应了下来,自此就在黑云寨落脚。
听完章腾的讲述,嬴庆和嬴欢都是感同身受,他们父母亡故,也是因为官绅勾结所致。
嬴欢率先开口:“没想到你还有这种遭遇,我们也是被官府害得家破人亡!”
章腾一听,不免有些诧异:“你们也被官府害得?”
嬴欢点头,将这些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章腾听完,咬牙切齿:“官绅相护,实在可恨!”
他既是为嬴庆一家感叹,也是在为自己不忿。
“是啊,官绅相互太可恨了!”嬴庆开口附和,随即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章腾一听,就明白了嬴庆的言外之意,说道:“汪掌盘子对我有恩,等伤好之后,我就离开!”
闻言,嬴庆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
嬴欢却是一脸不开心,可是知道二哥很想留下章腾的。
她忍不住的说道:“喂,当山匪有什么好的,我们就有这么让你瞧不上?”
章腾连忙解释:“不要误会,我没有这样想!”
“你有!”嬴欢显得有些不讲道理:“你刚才还叫我们反贼呢!”
“小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嬴庆伸手拉了一下嬴欢,说道:“章腾加入义军,可能会连累他母亲!”
他很清楚,强行将章腾留下的意义不大,要让其真心加入,才能帮助到义军。
闻言,嬴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章腾想了想,说道:“你有想过这些人跟着你,会有什么下场?”
“当然,不仅我知道,义军所有人都知道!”嬴庆认真的点,继续开口:“我唆使灾民起事,既是为了自救,也是想为天下穷苦百姓寻一条生路,不是全然一己之私!”
他很清楚章腾的言外之意,那就是说他唆使一群无知的灾民造反,是他在利用那些灾民,他不否认这一点。
不过,以官府不管不问的态度,就算那些灾民不反,也是死路一条,这就是明末的状况。
要知道,以这个时期的情况,绿化面积少得可怜,几乎就是一片荒凉,别说树木了,草都少的可怜,南方稍微好些。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王朝一出现粮荒,就会饿死人的主要原因,实在没什么可吃的。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如今各地天灾不断,平民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当中,朝廷百官却不闻不问,以致于饿殍遍地;官府官吏尸位素餐,以致似你我这等有冤无处伸;地主士绅兼并土地,以致更多百姓失去田地。长此以往,哪还有平民百姓的活路?”
章腾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嬴庆,没想到这个比他还要年轻几岁的人,竟然懂得这么多。他目光看向嬴庆,开口说道:“虽说如此,但推翻朝廷何其难!”
嬴庆一听这话,心中立时明白,让章腾心甘情愿的留下有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