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义军?解救万民?哈哈哈……”
黎熵听到嬴庆的话后,不由得大笑起来,只感觉听到了一则大笑话,幽默至极。
一旁的嬴安见状,出声质问:“你笑什么?”
黎熵脸上浮现嘲弄之色:“从古至今,野心勃勃之辈何其多?你们以为我不知你们是何想法?说什么解救万民,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罢了!”
说着,他目光看向嬴庆:“你想当皇帝,殊不知多少人将死于战火!”
闻言,嬴安忍不住的呵斥:“莫要不识好歹,你信不信杀你易如……”
嬴庆连忙抬手制止兄长后续的话,对黎熵笑道:“黎将军,如今同州各县的情况,想来你也知道些,路边有多少饿殍多少枯骨,你也心里有数,我们这些人不反,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你这话,倒还说的有几分真实!”黎熵点评了一句。
嬴庆左手背负,对黎熵问道:“黎将军,我问你,为什么我们这些人,要造反才能活下去?”
黎熵一愣,默不作声。
见黎熵不说话,嬴庆继续开口:“人祸更甚天灾!如今田地兼并严重,越来越多的自耕之家沦落被佃户,而朝廷定下的税赋,那些有着大量田地的士绅地主、勋戚贵胄们都想方设法的豁免,勾结官府将税赋都摊派的小民身上!”
他略微顿了顿,再度开口:“小民不堪重负,向有豁免税赋的人群投献田地,沦为佃户,失去了抗风险的能力,天灾一来,佃户交不了佃租,沦为流民饥民,朝廷与官府充耳不闻,就是饿殍遍地!”
黎熵皱眉不语,他自然知道这些。
天灾固然可怕,但朝廷、官府若能有所作为,百姓便能活下去。
“黎将军可知大明朝有多少丁口?”嬴庆左手背负。
见黎熵不做声,嬴庆右手伸出两个手指:“两万万!”
“两万万?!”黎熵一惊,随即发出质疑:“不对,我听说朝廷统计的人口,明明只有六千多万!”
“这个数是报给皇帝看看的!”嬴庆轻笑一声,反问黎熵:“黎将军应该知道,那些达官显贵、豪强大族、藩王勋戚等,都会隐匿大量的人口和田地,目的是免除徭役和赋税!”
黎熵沉默,这种事情他自然知道一些,比如封地在西安的秦王府一脉,其隐匿的人口和田地数量之大,已经达到骇人听闻地步。
当然了,他也只是听说,具体如何,并不清楚。
但,无风不起浪!
嬴庆席地而坐:“洪武年间,人口便有五千六百万人丁口,田亩八百五十多万顷;万历清丈前,田亩变成了四百多万顷,报上去的人口六千万上下,清丈后的田亩虽然不全面,但也有七百多万顷,张居正一死,人亡政息,清丈的田亩又变回四百多万。
宋朝偏居一隅,尚有百姓超万万,田亩过千万顷,大明两京十三省,建国两百多载,丁口、田亩却没什么变动。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不是很显然吗?
如此朝廷,如此百官,如此天下,就算没有天灾,假以时日,我们等普通百姓又该如何存活?”
说着,他言语更加激烈:“我义军,就是要推翻这一切,给天下清苦百姓谋一条生路,在你眼里,这难道不是解救万民?”
“两万万……大明真有两万万丁口?!那这天灾之下,有多少人罹难?”黎熵喃喃自语,震惊中带着质疑。
良久,嬴庆转移话题“先前听闻,黎将军仅因作战失利,便被那同州知州对以莫须有的罪名,将黎将军一家问罪入狱,如今再败不说,还有佃户及吴家堡被屠戮之事,以那赵秀才的心性,定然将所有过错都推到黎将军身上,黎将军的家人只怕也要遭殃!”
黎熵一听,却是低下了头,神情萎靡:“都是我无能,害了一家老小!”
苗冉开口说道:“黎将军,剿贼之事,本落不到你头上,都是那赵秀才的族弟,看中了大人的位置,贿赂知州大人,这才让黎将军落得如此,何不加入义军,好能报仇雪恨?”
黎熵摇头,态度坚决:“纵然血海深仇不能得报,我也绝不从贼!”
苗冉再劝:“黎将军,你也看到了,一千多佃户说杀就杀,吴家堡说灭就灭,官府可有拿百姓当人?”
在此之前,他也心向官府,只当是天灾导致百姓没有生路,可知州派来的赵秀才所行之事,让他看到了那些当官的有多么狠辣与龌龊。
他们家以前也是普通百姓,后因田亩被兼并,这才入伍从军,好在他有几分聪明,加上运气使然,在黎熵手下当了亲兵,这才不至于家破人亡。
嬴庆正准备说话之时,梁瑞却匆匆找来,拱手禀报道:“大帅,袁把总传回消息……”
梁瑞看了看黎熵,止住了话语。
嬴庆知道是不好的消息,但此事正是动摇黎熵的好时机,便开口说道:“没事,直接说!”
梁瑞点头,开始讲述起来:“同州知州赵瑾,在得知官兵围剿我们失利后,便将黎熵家人全部下狱,赵秀才逃回去后,又对其家人施加酷刑,其幼子体弱经不起折腾……抛尸于乱葬岗,黎熵母亲也在狱中病重,袁把总使了银钱将大夫送进去,诊治结果不太好,若是不能出狱静养,恐时日无多……”
“娘~!是我不孝!”黎熵突然仰天大喊,打断了梁瑞的话
这个铁打的汉子,竟是流出了两行泪来:“吉儿,是为父害了你!”
梁瑞用眼神询问嬴庆是否要继续说,见嬴庆点头后,他继续说道:“大帅,黎熵的弟弟被打伤了子孙根,不堪折辱,撞墙而亡,其弟媳也在狱中落红,恐无法再育!”
黎熵咬牙切齿的怒吼,眼中的怨毒异常恐怖,双手死死攥成拳,指甲入肉三分:“赵瑾,赵秀才,你们好狠,吾弟一家好惨……”
或许是太过悲伤,也或许是牵动了伤势,黎熵话说了一半,便昏死了过去。
嬴庆连忙让人找来寨中的老大夫诊治,得知是急火攻心所致,他才放下心来。
回到聚义厅,嬴庆召集一众军官前来议事。
待人员到齐后,嬴庆开口说道:“将大家叫来,是为了救黎熵家人之事!”
说着,他目光看向梁瑞:“梁瑞,你说说救人的难处和同州城的情况!”
梁瑞站起身来说道:“要救人,只能劫狱,还需要派人在城门处接应,但同州城守军有一千多人,即使成功救人出城,也可能被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