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港突袭之后第四日,暴雨未歇。
凌晨四点,南江市看守所东区,三辆重型防爆押运车缓缓驶入高墙电网下的铁门口,在哨塔高射灯的照射下,每一滴雨都像子弹击打在钢板上,铿锵作响。
这批被押送的,是“南港案件”中首批被正式立案侦查的嫌疑人,共十人,除王骁、陶成之外,还包括货轮船长、港务调度、物流公司老板、以及两名女“接头人”。他们将被临时转押至南省公安厅直属看押中心,以防止地方干扰和走漏风声。
程望站在最前一辆押送车车头,披着雨衣,警帽压低,眼神沉如积水深井。
“全部确认身份、签字按手印。”他冲着后车喊道,声音在雨中稳而有力,“每一名被押人员,交接手续必须双人视频同步记录。不许遗漏。”
“是!”
看守所民警立刻上前,逐人核对档案。
车灯照耀下的犯人们衣着湿透、神色各异。有人沉默低头,有人咬牙切齿,更有几人像完全没意识到眼下的严重程度,仍习惯性地用眼神挑衅押送干警。
“陶成——”程望翻着卷宗,“你上哪艘船?”
陶成打了个寒颤,仍不说话,低头不语。他穿着一身单薄的棉t,被雨打得像纸片。
“他这几天一句话不说。”赵世全插嘴,“吃饭、问讯、通宵提审都不吭声。医生怀疑他服了镇定药,但体检结果显示没有任何药物残留。”
“沉默不是无罪的理由。”程望冷冷说,“如果他真要赌,等着他的是三十年刑起步。”
“车三已经确认人齐。”另一个民警大声喊道。
“装车!”
雨水在地上积成浅滩,三辆押运车缓缓出发,铁门缓缓开启。程望坐入第一辆,随行的还有法医、技术员与刑侦支援队员共七人,全部持枪荷载。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押解。
这是南江市公安局近年来第一次以“反人口贩运与黑恶组织勾结”名义对地方进行大规模转押。每一步都在高度警惕中进行,每个环节都可能被人做手脚。
途中,赵世全在副驾轻声问:“你觉得他们背后到底是谁?这十个,不像是真正的主脑。”
程望点燃一支烟,雨声敲打车窗:“不是。”
“那你觉得,是谁?”
“王骁不会说实话。但陶成嘴太紧,明显是受过训练的。”程望把烟递出窗外弹掉,“我担心,他们还只是‘区域层’。再往上,是操盘系统。”
“就像是企业?”
“比企业更残酷。”程望道,“企业是为了利润,这群人是为了彻底剥夺人性。”
车队行至绕城高速中段,前方道路因塌方被临时封闭,调度电台传来指令——“从旧道绕行市郊S103线。”
“确认吗?”赵世全皱眉,“那一段监控稀疏,雨天山体滑坡风险高。”
“没有别的路。”调度员回应,“前方五公里桥梁塌方,应急抢修三小时起步,调警卫车前往旧道布控中。”
“绕行吧。”程望低头看表,“加派巡警支援,保持联络不断。”
车队绕入旧道。
这是一段老旧的省道,年久失修,两侧林木丛生,夜色里如走在幽谷深渊,车灯勉强照出五米前的路况。
程望本能警觉:“让后车距离拉近,不许掉队。”
“收到。”
突然,耳机中传来一阵干扰噪音,通讯开始断续。
“老赵,通讯?”
“GpS正常,数传台有干扰。”
“物理干扰?”程望面色一紧,“确认车内信号屏蔽器!”
后方支援组立即排查,几秒钟后回话:“三号车尾部有非官方信号源,疑似外部加装设备!”
“停车!”程望怒吼,“立刻布控,所有警员下车警戒!”
三辆押送车紧急刹停在雨幕中,警灯闪起,四周寂静得只剩树叶雨滴声。
“所有嫌疑人暂时不得转移,锁死车门。”程望一边吩咐,一边带人直奔三号车尾。
“这是什么?”赵世全取下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片,“这不是我们公安系统配件。”
“干扰模块。”随行技术员脸色骤变,“这个东西能把本地信道屏蔽30米,五分钟内我们和任何人都联络不上。”
“谁装的?”程望怒道,“从看守所出发时,所有车都过安检,没人发现?”
“可能是中途装的,或者……有人早就潜伏在车队里。”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仿佛冻结。
程望猛地回头,看向三号车厢内的押解警员:“所有人,出示警员证,立即查验身份!”
三号车内的其中一人一愣,立刻递证。
但程望手快一步,直接从他腰带中抽出一张塑封证件,撕开一角,墨迹瞬间晕开。
“假证!”他暴喝,“立刻控制!”
车队顿时沸腾,枪口齐齐对准三号车厢,一名“警员”被压倒在泥地上,压制时他依旧在挣扎,喊着:“你们不知道你们惹了谁!”
程望俯身,看着那双眼睛,冷声道:“我只知道你惹了南江市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