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乾隆携着满身风雨匆匆赶到养心殿外时,寝殿中传出的哭声,令他的脚步瞬间僵住,再也不敢往前挪动分毫。
“不……他的云儿不会如此狠心,她曾说过会等他归来的。”
乾隆双眼猩红,踏入寝殿。当看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人儿,他从心底抗拒承认,眼前这个脸色惨白、生机全无的人会是他的云儿。
他就伫立在离床一步之遥处,不肯再向前半步。他双拳紧攥,雨水顺着衣袖不断滴落,在脚边汇聚成一滩。
“皇帝,常太医已竭尽全力,才将云儿留到现在。可云儿已然油尽灯枯,她吊着这最后一口气,想必是在等你回来,你就送送她吧……”老佛爷悲痛万分,余下的话哽在喉间,再也说不出口,转身让出了床前的位置。
常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无能,求皇上责罚。”常寿将头重重磕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接生嬷嬷们也齐刷刷跪了一地,众人心里都明白,没能保贵妃娘娘平安生产,他们恐怕性命难保。
乾隆的泪水终究还是夺眶而出,他嘴唇颤抖,艰难挤出一句话:“都出去,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进来。”
老佛爷听乾隆这么说,便知跪着的这些人算是保住了性命。云儿那丫头心地善良,怎会忍心让这么多人因她而丧命。皇帝为了她,想必也不会要这些人的命。
“都出去吧。”老佛爷对着众人说完,便率先走出了寝殿。顷刻间,寝殿里只剩下乾隆和他的云儿。
乾隆身着被雨水湿透的衣服,就那样呆呆地站着,望着萧云。明明咫尺之遥,他却仿佛双腿被灌满铅,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就这么伫立着,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这时,皇后抱着一身干净衣裳走进来,轻声说道:“皇上,换身衣服吧。云儿她肯定盼着您抱抱她,换上这身衣服去抱抱她吧。”
皇后将衣服递到乾隆跟前,乾隆看了眼萧云,接过了衣服。皇后没有多作停留,乾隆接过衣服后,她便立刻退了出去。
乾隆换好衣服,双腿沉重得仿若灌满了铅,仅仅一步的距离,他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挪到了萧云床前。
乾隆坐在床沿,将萧云的手紧紧握在手心,却感受不到多少温度。他不停地搓着萧云的手,仿佛只要能让她身体保持温暖,他的云儿就不会离他而去。
“云儿,我……我回来了,你的弘历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们好不容易才得以相守这一世,云儿,如今你又要弃我而去吗?”
“云儿,这大清没了我依旧是大清。可我爱新觉罗·弘历若失去了你,又该如何在这世间苟活?云儿……求你,再为我努力一次好不好?为我努力活下去,好吗?”
萧云虽未对乾隆的话作出回应,但眼角滑落的泪水,证明了她心中的不舍与痛楚。即便在这弥留之际,她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孩子,也不是其他人,而是那个视她如珍宝的男人。
“云儿,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云儿,不要离开我,回来好不好?你回来,我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我去哪儿都带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乾隆用指腹轻轻拭去萧云眼角的泪水,就这样不停地跟萧云说着话,试图将她唤醒……
萧云仿佛陷入了一片荒芜空旷之地,眼前尽是无尽的凄凉与幽暗。她对这个没有阳光的地方恐惧至极,想要逃离,却迷失了方向。
她泪流满面,四处乱撞,却始终无法挣脱这个如巨大牢笼般的地方。她害怕地坐在地上,将双腿蜷起,把自己缩成一团。
“弘历,你在哪儿?我好害怕,我该怎么办?弘历,你救救我……”
躺在床上的萧云突然开始无意识地挣扎,像是在极力挣脱某种束缚。
“常寿!”
乾隆高声呼喊,将常寿唤了进来。常寿一直在外守候,听到乾隆呼喊,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寝殿。
“云儿一直在挣扎,你快看看。”
常寿不敢耽搁,立刻为萧云把脉。片刻后,常寿脸上浮现出的欣喜神情,让乾隆看到了希望。
“皇上,贵妃娘娘的脉象已从方才的虚浮散乱逐渐趋于平稳,虽依旧微弱,但已现生机,气血也有复苏之象。”
“皇上,臣斗胆请问,皇上是否一直在跟娘娘说话?若是,皇上千万不要停,一直跟娘娘说话,娘娘一定能听见。此时,您的话比任何药物都更有效。”
常寿说完,便退到了门外。乾隆握着萧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云儿”,一遍又一遍地求她回来……
“云儿……云儿……回来好不好?……”
乾隆的声音宛如一把利剑,划破了困住萧云的虚空。
“弘历,是弘历的声音,是弘历……”
萧云顺着声音的方向奔去,终于看到了一束温暖的光。乾隆站在光中,呼喊着她的名字:“云儿,把手给我,我带你回家。”
萧云一步步靠近光晕中的乾隆,将手伸到乾隆手中。“弘历,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