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照耀神州大地,院子枝头,麻雀三五成群。秋日烈阳高照,透光窗,照耀在叔侄二人脸上,文信的屁股,在太阳的照耀下,依旧黑乎乎的。
恩堂打了声哈欠,将被子往文信的身上盖了盖,嘴里道:“昨天一杯白酒,就把你撂倒了,还嚷嚷着跟我喝喝喝的,你小子,也不能喝啊。”
说完,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洗把脸,对着文信道:“地里还有点活,趁着现在还不热,我赶紧去干完。你一会醒了,煮点粥吧,明明不能喝酒,还跟我说什么,咱爷俩一醉方休,这下倒好了,你是真的醉了休了,我还不是照样得给你打工。”
文信依旧闷头大睡,不理会恩堂。
恩堂扛起锄头:“我走了啊。”
文信依旧没吱声。
田间地头,秋收的农忙都差不多了。自从党中央和政务院,在农村实行互助小组之后,家家户户的农忙效率,的确提高了不少。只是恩堂在互助小组里,还处于劣势,先干他们家的,最后再干自己家的,轮到了自己家,他们要么借口有事,要么就直接不来。恩堂不在乎,反正地里这点活,自己半天就能干完,等晌午太阳正热的时候,他也就干的差不多了。
互助小组虽然比以前,各干各的好多了,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就像是昨天晚上,在汉堂家吃饭,清堂说的,这农业生产互助组,有利有弊。土地改革以后,农民虽然分到了地,自己能打粮吃饭,但是生产力还是落后,生产资料还是匮乏。别的不说,村子上的牛,就那么几头,这干农活的家伙事,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
中央虽然支持,农户们自愿组成互助组,一起合作生产,但《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却并没有这样的规定。恩堂一边干着活,一边想着清堂说的话,这种传统意义上的互助合作,仅仅局限于,生产上的互帮互助,根本就牵扯不到,农民的土地关系,和劳动成果的分配,也扯不上关系。换句话说,生产资料和劳动成果,也都是归农民个人所有,谁家的地还是谁家的地,谁家的牛还是谁家的牛,谁家打的粮食,自然得放到人家粮仓里。但社会主义的农村是这样吗?清堂也说不清楚。
恩堂不管那些,管他什么你的我的大家的,他倒是对清堂最后说的话,很感兴趣,心里不禁思索,清堂说等到明年,中央肯定还会对农村和农民有政策,政策会更符合中国农村的发展,更符合社会主义农村的要求。但具体是什么政策,谁也不清楚,一切都得等中央决定,等毛主席决定,反正不管上面怎么决定,都是为咱社会主义国家好,为咱老百姓好。
恩堂又想起了,昨晚和文信喝酒的场景,文信还说要看电影,《中国人民的胜利》呢,说到时候,必须得拉着自己一起去。去就去吧,还没和这孩子一起看过电影呢。恩堂越想越有劲,越有劲越干,半天的功夫,地里剩下的活全都干完了。他起身擦了擦汗,早已感到腹中饥渴,用手将身上的干草叶子抖了抖,起身回家。
回到家就有口热乎饭吃,走的时候不是跟文信说了吗,让他煮个粥喝,家里还有半袋小米粥呢。
一进门,却没有感觉到平日里的模样,自己走的时候,外屋是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灶台上没有一丝做饭的痕迹,恩堂迈进屋,却看到地上吐了一大片,一股恶臭弥漫着整个屋子,文信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微微的喘着气息。
“文信,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昨天喝的酒?”恩堂惊慌失措,如果是昨天喝酒喝的,那昨天文信既没有吐,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今天怎么却成了这样?
“叔,上吐下泻,肚子疼。”文信有气无力的回答;“拉死我了,窜稀。”
“不好。”恩堂连忙背起文信,朝着村上的乡医家跑去。到了乡医家,乡医看了看,问了文信几句。
乡医若有所思:“应该是霍乱,从浙江那边传过来的。村上有几例了,有的不严重,有的很严重,闹不好得死人,你会堂哥家的那个文青,也是得了这个病。”
恩堂心头一震,他当然听说了会堂家,文青得病的事,本来说就是吃坏了肚子,也是上吐下泻,会堂哥和嫂子两口子也没在意,结果没几天,孩子文青突然死了,最后乡里卫生所来人看了看,说是霍乱给耽误治疗了。
恩堂心里害怕,怕文信再走了文青的后路,连忙问:“能不能治?”
乡医倒是不慌不乱:“现在乡里和县里,也有一些人得了这个病,我看这孩子这是刚得,症状不是很严重,治疗及时应该没大碍。你现在就送到乡卫生所去,卫生所里有专门治这个病的西药。”
“那就好。”恩堂松了口气:“我现在就去乡里。”
背着文信回家,想借个牛车,赶着牛车拉文信,去乡里的卫生所,可互助组里,有牛车的人家大门紧锁,估计拉着牛车下地干活去了。周堂兄弟五人,之前分到了一头牛,恩堂想去借牛车,但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还信誓旦旦说对文信好,今天文信却得了霍乱,这让五个大哥怎么想?恩堂一咬牙,一跺脚,把文信抱上小推车,又往文信的身上盖了件衣服遮阳,推着小车直奔乡卫生所。
五六公里的土路,恩堂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卫生所,又抱起文信,直奔急诊室。
医生检查过后,开了药,文信躺在病床上打点滴,护士时不时的过来看看:“孩子没事,输几瓶液就好了。回家静养几天,喝开水,别再胡乱吃东西了。”
“是吃东西吃的?”恩堂问。
“霍乱这种病,主要靠食物,或者水源传播感染,都是从沿海那边传过来的。不过人家那边现在,基本上把这个病给治好了,咱们这也挨着海,没准孩子吃了什么东西,不小心感染的。”护士道。
“我吃啥,他就吃啥啊,我怎么没事?”恩堂不解。
护士倒是很耐心,依旧解释:“这种病,以老人和小孩为主,毕竟孩子和老人身体虚弱,你家这孩子,这么瘦,抵抗力自然差一些。大人和身体健壮的孩子,就算感染了,一般也能自愈,不过没关系,咱们国家卫生部,现在正大力消灭烈性传染病,县里还成立了中西医联合会,省里前天刚给送来了,专门治霍乱的西药。用不了多久,像是天花,霍乱这种病,在咱们国家会绝迹。”
恩堂点了点头,心里想,怪不得呢,他听到村子上,有几个孩子得了霍乱,也是跟文信一样的症状,上吐下泻的。文青是最早得霍乱的,可惜了,这孩子治病耽误了,也没赶上省里给送来的西药,要不然,这孩子不会死,恩堂又问:“护士,多少钱,我去交钱,我带钱来了。”
护士摇了摇头:“不用,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国家给治这个病,孩子的医药费,国家包了。”
恩堂连忙道谢,还是社会主义国家好啊,老百姓看病都不用花钱了,又问:“这得输几天?这次得了这病,以后还会不会再得?”
护士道:“今天一天,明天一天,输完了你们就可以回家。放心吧,咱们卫生部的部长说了,最多到明年年底,天花,霍乱这些流行病,要让它们在咱们中国绝迹。红色中国,不光要清除,反革命分子,也要清除这些,危害人民的病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