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送走了国安,回了屋,秀峦问国增:“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国增看了看秀峦:“你想去啊?”
“我这不是问你吗?我想去,你听吗?嫁给你之前,你说什么都听我的,可嫁给你后呢?我说的事,你有一件听的吗?”秀峦耿耿于怀:“你到底去不去啊?”
“不去。”国增斩钉截铁:“抛家舍业的事,我可不去。”
“你家,这是有多大的家业啊?家里是有金山银山啊?还是有皇宫啊?你还抛家舍业的。”秀峦撇了撇嘴:“说话口气这么大。”
“你以为,出去混容易啊?”国增道:“这外面再好,也没有家里好,咱又没个大学学历,出去,也是给人打工,你以为在外面打工,就那么容易?”
“光想着不容易了,在家里就容易?”秀峦道:“我大舅他们一家,当初也是出去逃荒,现在不也在北大港那边,安顿下来了吗?人不都得先苦后甜吗?”
“听你这意思,你是想出去?”国增看着秀峦:“你就舍得你爸妈?舍得你娘家?你可是个,孝顺你爸妈的好闺女。”
“我怎么就舍不得?”秀峦道:“我巴不得离着家远一点,你说你这个家,有什么?我那个家,唉,回去,也是见我爸和我娘,天天的吵,年轻的时候,他们就吵,老了,也不让人省心。我巴不得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你可得了吧。”国增觉得,秀峦心口不一,又道:“我爸妈也是吵,从年轻的时候,吵到现在,再怎么吵,也是咱自己的爸妈,咱做儿女的,也得守在跟前。爸妈养儿女,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老了,身边有个伺候的人?这人,得孝顺,这是我姥爷说的。”
“嗯,什么都你姥爷说的,你姥爷的话,就是圣旨。”秀峦说着反话:“你要不要,再去问问你姥爷,让你姥爷,帮你出出主意,看看是去天津,还是留在家。”
“行啦行啦,没完没了的,扯那个不着边的干嘛。”国增道:“再说了,我爸这身子,我妈这脑子,他们俩身边,能离得了人?家里有个大事小情的,谁管他们?不去,不去,我哪也不去,我就在家。”
“在家,在家你干嘛?”秀峦道:“反正,你儿子以后,是越来越大了。将来,还得供他上学,给他盖房,给他说媳妇,哪哪不得用钱?你得想办法挣钱。”
“挣钱的法子啊,我早就想到了。”国增的嘴角,露出微笑:“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在家,我就挣不到钱了?我不光能挣到钱,我还能挣到大钱。”
“什么法子?”秀峦顿感狐疑:“怎么挣大钱?你的话,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不会是还没睡觉,就开始做梦了吧?”
“你啊,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知道什么。”国增笑了笑,又献起了殷勤:“不过,这个事,我自己干不成,得咱两口子一起干。”
“到底什么事?”秀峦是个直性子,不喜欢国增绕来绕去:“你快说啊,跟个娘们似的,叽叽歪歪。”
国增笑着,凑过头来,对着秀峦,认真地道:“秀峦,赚钱的法子,我早就想好了。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跟国安去石家庄,回来后,我问你,你们大摩河那边,地里长绊子吗?”
秀峦想了想:“记得,我当时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村北边的大荒地里,全都是绊子,这玩意,长的可多了,我当时还问你了,你问这个干嘛,你说,这绊子,能做成刷子。”
“对,就是干这个。”国增来了兴致:“后来,我不是又跟国安,去过几次石家庄吗?我就在那批发市场上,打听这个刷子。这做刷子,要用哪些材料,这些材料,都从哪买,还有,这刷子,咱们海兴这边,也有专门做刷子的。我还偷摸的,去过做刷子的人家,看过这刷子,是怎么做的。最主要的,销路我也打听清楚了,石家庄,就是中转站,各大批发市场,就能直接收刷子,他们再分销出去,甚至销到国外。”
“我说呢。”秀峦道:“夏天的时候,你跟我回娘家,刚进门没多久,你就骑着车,说出去转转,半天才回来,你是去地里,看绊子了吧?”
“嘿嘿,对。”国增道:“你们村北边的地里,那大荒地里,全是绊子啊,长的可是太好了,成片成片的。这没人要的东西,白捡的东西,只要咱都搂到家里,咱就能变成钱啊。”
“怪不得你回来后,还跟我爸打听,问这大摩河的绊子,哪里长的最多。”秀峦道。
“你爸说,除了北边,东边地里,也很多,哪哪都是,这不要钱的绊子。咱这沧州的地界,都是盐碱地,不长庄稼,就好长这绊子,这玩意,比那沙地里的草,还要耐碱耐旱,你说,这不是天助我也吗?”国增越说越兴奋。
“你是想做刷子?”秀峦终于明白了一切:“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对。”国增道:“不当老师了,咱就自己做刷子,卖刷子,干这行业,这肯定能挣钱。”
“你怎么不早说呢?”秀峦道:“连我都背着。”
“肯定不能说啊。”国增道:“那时候,你,你爸妈,连我爸妈,都盼着我这个临时老师,能转正呢,我要是说了,你们又该胡思乱想了,我不是怕你们担心,怕你们瞎想吗?”
“别人不说,我还不能说?”秀峦瞥了国增一眼:“现在,怎么想起来说了?有本事,你跟谁也别说。”
国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嘿嘿,这人做事啊,什么事,没做之前,先不要对别人说,你得先去做,等你做好了,不用你说,别人自然也就会知道。说的再多,也不如踏踏实实的,先做好一件事。”
“又在这,给我上课了是不?”秀峦道:“别忘了,你快不是老师了,少在这给我讲大道理。”
“你这个人,油盐不进,怎么就不能先听别人,把话说完呢?”国增继续道:“我没跟你说,没跟任何人说,但我一直在做啊。市场,行情,材料,做法,销路,我这一年多里,不都是打听清楚了吗?现在,既然老师不当了,那这个事,咱也就能做了,咱又不是心血来潮,想起一出是一出,该做的功课,我都提前做好了,现在,咱能直接干了。”
“这,可是受累的活,又苦又累。”秀峦道:“先不说这做刷子,有多累,你就说,咱去北边的荒地里,去搂绊子,这大夏天的,太阳底下,还不晒死个人?”
“怎么,你怕苦啊?”国增故意反问,结婚快三年了。别的,他对秀峦不了解,但自己媳妇,吃苦耐劳,麻利能干的本事,他还是了解的。
“我当初嫁给你,就没想过,要在你们刘家享福。”秀峦道:“我就是傻不拉叽的,来你们家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