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欢喜几家愁,为文信的婚事发愁的,不仅仅是会堂夫妇,文春文晨兄弟,还有文信的亲大哥文店,都因文信老大不小了,却还说不上媳妇来,而感到愁苦。
雨夜依旧持续着,文店闷头抽着旱烟,望着窗外的大雨,想念着,远在天津的弟弟文信,自从文信,过继给会堂夫妇,一转眼的时间,十多年过去了。这十多年里,文店同父异母的三弟,文利也长大了,如今也是个半大小伙子,眼瞅着,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了。老三文利,长得高大帅气,跟爹汉堂有几分相似。
而四弟文胜也出生了,文胜倒是不随爹,长相反而,随自己的娘王氏,文胜如今已经五岁。自从爹娶了后娘王氏,王氏给文店生了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如今的年代,什么同父异母,什么后娘亲爹的,家家户户,不都是这样吗?只要是一个爹生的,就是亲兄弟。文店作为大哥,也把王氏生的妹妹,两个弟弟,都当做是,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疼爱。
只是,他打心眼里,心疼文信,心疼文信出生才八天,他们的亲娘就死了。文信从小吃的那个苦,受的那个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兄弟二人,同命相连,就算是抛开,同父同母的血缘关系,论感情,论小时候在一起经历的事,一起玩,一起闯祸,一起被爹打,文店感情最深的兄弟,还就数文信了。
这十年里,近三十岁的文店,去年刚娶了媳妇,人家别人家娶媳妇,都是二十几岁,就娶了媳妇,只是汉堂一家的孩子们,娶媳妇都成了老大难。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是知道汉堂家,日子过的不怎么样,汉堂只好,从外乡外村里,给文店说媳妇。
文店的媳妇,是东边小山公社的山后村,也是一户姓刘的人家。娶了媳妇,自然得生娃,农村的男人,娶媳妇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生孩子,延续香火,传宗接代吗?
只是媳妇刘氏,头一胎不争气,生了个女娃。但没关系,反正他们刚结婚,还年轻,等孩子稍微大一点,接着生,生他三个四个的,尤其是生男孩,孩子越多,等到了老了,自己就越实惠,哪个庄稼汉不盼着,自己将来,能儿孙满堂呢?
“我说,你别总是在那,唉声叹气的行不行?听着就让人心烦。”媳妇刘氏,正在哄着刚刚满一周的闺女,闺女的名字,是爷爷汉堂给起的,按照孙子这一辈,男孩里带个国字。女孩里,带个金字,孩子取名刘金萍。
“我怎么能不愁呢,你说说,我怎么能不愁?”文店起身:“现在,我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可我那二兄弟文信呢?现在还打光棍了,我这做大哥的,想想就觉得惭愧。”
“你惭愧什么?”刘氏不以为然:“你二弟要是娶不上媳妇来?还怪你了?调个头,你也换个身份想想,谁家会把自己的闺女,嫁给文信呢?文信长的太单薄了,咱农民种地,靠的就是力气,就文信这样,连口子力气都没有,能种好地,能过好日子吗?我说话直接,你还别不爱听,你三弟文利,将来说媳妇,肯定不愁,这大小伙子,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让人看着就精神,哪个女孩子不爱呢?”
“说的也是。”文店点了点头:“我说,你就不能帮我想想办法,你们村,还有没嫁出去的闺女吗?咱怎么也得想办法,帮文信说门亲事啊,总不能让我这二兄弟,真的就成个老光棍吧?”文店说完,走到刘氏身边:“要不然,我这心里,总是,总是觉得难受,总是惦记着我兄弟。”
“要是文信,娶不上媳妇来,你这日子就不过啦?”刘氏看着文店一脸的愁苦,不禁的讪笑。
“过是得过,可是,过的不踏实,不痛快。”文店看着刘氏:“媳妇,你得帮我,帮文信,你们村,离着我们村远,文信说咱大梨园村,附近的媳妇,怕是说不上来了,就得找个远点的村子。不知根知底的,这样,没准兴许,能说一门亲事呢?这事啊,还就真的得你才能办成。”
“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了,想找个冤大头,找个不知道文信底细的人,嫁给文信啊?”刘氏故意逗文店。
文店点了点头:“事是这么个事,但你也别说的这么直接啊。”
“行,我想想。”刘氏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脑子里,已经帮文信物色了一个媳妇,就是刘氏本村的一个妹妹。
“好好想想,媳妇,就得靠你了,要是你当这个媒人,给文信说上媳妇来。我,我爹娘,我们都记你一辈子的好,感谢你一辈子。”文店双手抱十,连忙给媳妇作起揖来。
刘氏噗嗤一声笑了:“我给文信说媳妇,是要你,要你们全家感谢我啊?说到底,文信也是我的亲兄弟,谁不盼着自己的兄弟,能早点娶媳妇呢。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到了你们家,就得向着你们啊,你在你这四个兄弟里当大哥,我也得当大嫂啊,当大嫂的别的帮不上,帮自己的兄弟说媒亲事,这也是天经地义啊。”
“媳妇,你要是这么说,那你可太深明大义啦,就冲你这句话,你绝对当得起这个大嫂。”文店一边说着,一边竖起大拇指,不忘给刘氏拍拍马屁,自己的媳妇自己了解,既然媳妇说出了这句话,肯定是心里已经有数了,他得赶紧趁热打铁,探探媳妇的口风,连忙凑到媳妇的眼前,小声道:“媳妇,文信的媳妇,你肯定有眉目了。”
“你啊你啊。”刘氏用手指头,杵了杵文店的额头:“我有个本家的妹妹,就隔着一条胡同,我那个妹妹,算得上大家闺秀,我管她爹叫叔,我那个叔是个文化人,听我爹说,人家是清朝末年的,一个秀才,到了民国,给一个地主家当大总管,识文断字的,写的毛笔字可好看了,每年过年的时候,我们村家家户户,都拿着红纸,去他家让他给写对联。我那个妹妹比咱可强,别看人家是个女娃,人家还念过几天书,上完了小学,认识不少字呢。”
“哦?”文店有些狐疑:“这么说,还是个了不起的人?”
“你指的是谁?是我叔,还是我那个妹妹?”刘氏问。
“都是了不起的人啊,虎父无犬子,你叔是个秀才,你那个妹妹,也肯定也错不了。”文店道。
“才不才的咱不知道,反正人家认识字,性格温温顺顺的,比咱强。”刘氏道。
“长相呢?”文店继续问。
“长相,你还问长相?”刘氏撇了一嘴:“说句不好听的,有人愿意嫁给咱,就不错了,你还问长相。咋了,文信长得是有模样啊?还是有个头啊?是要娶个天仙啊?”
文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对,能说上个媳妇来,就不错了,什么长相不长相的,再说了,就算是人家长得不好看,但是人家有文化啊,也比文信大字不识,强多了。”
“嘿,你还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跟你说,人家我那个妹妹,长的可不赖,不说是天仙吧,起码不丑,白白净净,细细溜溜的,个头还比文信高呢,跟她娘长得一样,听说,现在在村上,还是个教书先生呢,反正我嫁到你们家来的时候,人家是给村办的学前班,教孩子们识字。”刘氏得意的说。
“那感情好,好啊,好啊。”文店看到了希望,文信的婚事,终于有盼头了。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可雨却越来越小,阴雨连绵的日子,仿佛快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