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是个不眠之夜,十九岁的黄花大闺女,刘春兰,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真正要嫁的,是刘文信,而去跟她相亲的,不是刘文信,是刘文信的三弟,刘文利。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大哥,刘文店出的主意,刘文店是始作俑者,而刘文店的媳妇,自己的姐姐刘氏,以及刘文信,过继过来的爹娘,会堂,郭氏等人,都是早就知情的帮凶。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出去,都出去,都滚出去。”此时的春兰,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蜷缩在婚房的炕上,用一把剪刀,对准自己的脖子,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刚刚自己跑了出去,是大哥刘文店,把自己追回来的,文店扛起自己,不由分说的扛了回来,路上,还被自己抓花了脸。
扛回到屋里的炕上,众人想跟春兰解释,没想到春兰手疾眼快,拾起针线盒里的剪刀,对准自己的脖子,要寻短见,不由任何人靠近和解释。
文店的脸上,被春兰抓了几道血迹,但依旧没有任何怨气,看着春兰手握剪刀,连忙安慰:“弟妹,要怪,你就怪我吧,到现在,瞒你是瞒不住了,你跟文信也拜堂了,现在满世界都知道,你们两个成亲的事了。你大晚上的跑到外面,这算怎么回事?你别激动,先把剪刀放下,放下。”
“春兰啊,你听我说,虽然文信这孩子,长得一般,但是心眼绝对的好,你跟了文信,他肯定会好好疼你,我们老两口子,也会疼你,把你当亲闺女疼。”郭氏想上前,抢下春兰手中的剪刀,但看着春兰如今的眼里,充满了惊恐和怨气,魏氏又不敢向前一步,生怕这孩子做了傻事。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都走开,走开。”春兰大声吼叫着,手里剪刀的刀尖,已经扎到脖子上,隐约中渗出了血迹。
文焕,文凯,文珍,文春等兄弟,都早早躲在了屋外,听着屋里人的解释,才知道,原来文店给文信,办了这么一档子事。有的人叹息,也有的人不以为然,这种事,怎么说呢,虽说办的不是什么好事,是骗人的勾当,但想到大家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文信好,也都纷纷不再说什么。
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一家人的亲情,可以泯灭一切。
见春兰像是一头,发疯了的豹子,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会堂叹了口气,如果是自己的亲闺女,被人骗来,被人欺负,被人这样逼着,用剪刀顶着自己的脖子,那他会堂会怎样?想到这,会堂心中充满懊悔,当初他就不应该,同意文店这么做。可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文信和春兰,已经拜了天地,成了亲,入了洞房,这已经是,世人公认的婚姻了。
而如今,春兰竟然以死相逼,这闺女,之前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今天,怎么气性这么大呢?
“春兰,你听娘说,你想怎么样,只要娘能答应你,娘一定照办,你可不能做傻事,听话,先把剪刀放下,别伤了自己。”郭氏依旧,隔着炕头一米多的距离,安慰着春兰,眼看着脖子上的鲜血,都要流出来了,郭氏生怕再闹出人命来,这好端端的喜事,别最后成了丧事。
“我要回家,我回我自己家,我要离婚。我不认,这门婚事,我不认。你们都是骗子,你们是骗婚,我要离婚,离婚。”春兰大喊一声。
离婚,这两个字,像是春兰手中剪刀的刀尖,扎在了郭氏的心头,也扎在了会堂,文信,文店,以及所有人的心头。春兰是被骗婚骗过来了,可如果她不肯留在这过日子,一心只想着离婚,那这日子也没法过啊。现在全家人最担心的,就是怕文信和春兰,才刚刚结了婚,却又离婚,这如果传出去,还不让村子上的人笑话死?
这年头,只看到过结婚的,至于离婚,都是听说的,哪有谁真见过,离婚的呢?起码他们大梨园村,没有两口子离婚的,起码这十里八乡的,没有离婚的。离婚?这不是开玩笑吗?谁家的两口子要是离婚,这简直就是,让人笑掉大牙的事。
“你倒是说句话啊,哄哄你媳妇,愣在这干嘛?”郭氏朝着文信,挤了挤眼。
“我,我说什么,我,春兰。”文信支支吾吾,刚才只顾着,自己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却把春兰吓了一跳:“春兰,我刚才,刚才不是没碰你吗,起码,没干那个吧。”
“出去,你们都出去,出去。”春兰怒吼,往日里的知书达理,往日的温柔似水,如今被文信一家人,给逼的不翼而飞。
会堂见状,只好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出去,今天晚上,看来是说不明白了,只能等到天亮了,等到春兰冷静了,再好好说说,会堂把众人都推出了屋子,又关上春兰屋子里的门:“都回去吧,都散了吧,明天再说这个事。”又扭头对春兰道:“孩子,我们现在都出去,你也把剪刀放下吧,别伤了自己。”
会堂说完,推着众人都到了外屋。
“爹,那我,我今天睡哪?”文信歪着脑袋,好好的洞房花烛夜,就这样泡汤了。
“睡我们屋。”会堂看了文信一眼:“我跟你说,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往你自己屋里去了,等春兰情绪稳定了,愿意跟你在一起了。你再进这个屋,要不然,非得闹出人命来。”
文信识趣的点了点头,心里又对爹,对大哥埋怨:“我说不结这个婚,你们非让我结,现在倒好了,弄的我有自己的屋,都不能回,哼,我看,这个事,你们怎么收场。”
“嘿,你小子,倒是埋怨起我们来了,我们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文店气急败坏,谁也不曾想,春兰的气性竟然这么大,刚刚还吵着要跑回自己家呢,这黑灯瞎火,冰天雪地里,她要是跑回山后村去,还不把她冻死。
“行了,行了,都回吧,有事明天再说。”会堂被大家,搅得心烦意乱,完全没有了头绪:“文店,你先回去,回去也想想,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明天咱们再商量。”
“唉。”文店叹了口气,招呼着众兄弟们,都各自回家了。
会堂夫妇,文信回了屋,郭氏不忘将屋门插好,生怕春兰半夜再起来,再跑出去,又透过屋门,看了看躲在炕沿上的春兰,这个丫头,头发凌乱,脸上挂满了泪,剪刀依旧还拿在手中。
郭氏内心不禁觉得愧疚,唉,当初想的好好的,先骗过来,把婚结了,再好好跟这个闺女说说,嫁汉嫁汉,嫁谁不是嫁。文信也好,文利也罢,都是自家兄弟,哪那么多挑挑拣拣,这下倒好,这个闺女,竟然不让人说话,不由分说,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黑夜漫漫,刘春兰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她忽然觉得,夜怎么这么黑,怎么这么漫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