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增啊,来,过来,陪姥爷一起看报纸。”鸣琴从公社里回来,手里握着一份报纸,见国增正趴在窗台上看书:“以后啊,也不能只看书,也得看看这报纸,关心一下,咱们国家的事,毕竟,你叫国增嘛,得了解咱们得国家,每天在发生的事。”
“姥爷,你之前都不看报,现在怎么天天看报?”小国增已经是,半个小伙子了。1979年的夏天,国增11岁,在山后村小学,上三年级。
“哎呀,你二舅不是说过嘛,让我多看看报,关心这眼巴前的事。”鸣琴道:“我现在,可是每天,都关心着国家大事。”
一旁的魏氏,忍不住的笑了,一边纳着鞋底子,一边道:“我看,自从占文出去上大学,你这心里,没着没落的。同样都是儿子,老大去当兵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挂念。”
“老大是老大,老大有部队管着,差不了。占文是咱的老疙瘩,这老疙瘩,当爹的,哪有不惦记的?”鸣琴赶紧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自从占文参加完高考后,竟然顺利的考中了,去了省会石家庄的铁路大学。如今在学校里,正学如何开火车呢。等占文毕业了,国家包分配,就会把他分配到铁路局,去当开火车的司机:“你个老太婆,没准哪一天坐的火车,就是咱占文开的。”
想着占文以后的日子,是有盼头了,魏氏打心眼里高兴,但忽然又想到,占文去上学,走的时候,便不禁难过:“唉,你说占文这孩子,走的时候还是大冬天里,怎么这么不小心,把那件棉袄给烧着了。这孩子,愣是穿着破棉袄,去学校里上学。”
魏氏每次想到这,心里都会一阵难过,占文被学校录取后,穿着娘给做的棉袄,到了小山乡的公社,跟着公社里的拖拉机,再到市里,再从市里去省会石家庄。
可在乡公社里,烤火取暖时,那件棉衣一不小心,竟然被煤火引燃了。幸好被大家及时发现,但棉袄被烧出了洞,连里面的棉花团,都漏出来了,害的占文,穿着一件破棉袄去上学。
“你怎么不说,这全乡里,只有占文一个人,考上了呢?”鸣琴得意的道:“整个小山公社,全乡里,得有多少人参加高考?多了不说,至少也得有几百人吧,这几百个人,偏偏就是占文考中了。还得说,咱这小儿子厉害不是?至于一个棉袄嘛,被烧了,虽然可惜了点,但也算是一份苦难。孩子出远门,以后经历的苦难多着了,现在吃点苦,不算什么。”
“你这个当爹的,心可真大。”魏氏冲着鸣琴,撇了撇嘴:“盼着这孩子,早点毕业,等毕了业,有个安稳的工作,我这心里,也就真的踏实了。”
“那是早晚的事。”鸣琴不再理会妻子,看向国增:“来国增,跟姥爷看看,这报纸上,又说了什么。”
魏氏继续纳鞋底,她心里知道,鸣琴想的什么,自从占文出去上学以后,一向不怎么看报的鸣琴,如今居然喜欢看报了。时不时的从公社里,带回几张报纸来。魏氏知道,这是因为占文临走前,对爹说的那句话,让爹多看看报。
如今儿子走了,鸣琴心里想儿子,这才想起儿子的嘱托,也或许是通过看报,来舒缓舒缓自己,对儿子的想念。
在姥爷的督促下,小国增便开始,读报纸上的字,虽然自己认识的字并不多,但有姥爷的协助,遇到稍有不认识的字,姥爷就会想方设法的提示。比如,姥爷说的,要通过这一张报纸,上下文的关系,来理解,这个字,大概是什么意思。还有一些字,加一个偏旁,还是读原来的字,听着姥爷的循循善诱,小国增倒是,能断断续续的,把整张报纸都念完。
“姥爷,咱们为什么,要跟越南打仗呢?”国增看着报纸上的报道,说咱们国家,和越南正在交换战俘,便想起了之前,听冯舅说的,美国支持越南,越南才和咱们打仗,国增好奇的问:“打完了仗,又交换战俘,姥爷,什么叫战俘?”
“战俘都不知道啊?”一旁的魏氏,笑呵呵的道:“就是俘虏啊,打仗的时候,被敌人抓了,成了俘虏。”
“你看,你姥姥,这还懂得挺多。”鸣琴道:“要说这和越南打仗,可不是咱们要和他打,小越南,他这是仗势欺人,今年年初的时候,咱们人民日报,就发了一篇文章,叫《是可忍,孰不可忍》。哼,国增啊,咱们国家,可从来不欺负别的国家,咱们可从来,不主动跟别人打仗。”
“那怎么和越南打了呢?不打仗,哪里来的战俘?”国增歪着小脑袋,很是好奇。
“这就是越南的错了,他们得寸进尺的欺负咱,那咱能让他欺负?咱们国家派了九个军,从云南,广西那边,开到越南战场,直捣黄龙府,狠狠的教训了他们一番。”鸣琴说的义愤填膺,慷慨激昂。
国增并不懂战争是什么,他只是听别的同学说过,说小小的越南,巴掌大的地方,竟然敢骑在咱们国家的头上,拉屎撒尿,这还了得?咱们国家,连美国佬都不怕,都能在朝鲜,把美国佬打的屁滚尿流,还打不过,他一个小小的越南?
国增看着姥爷,说道:“姥爷,我冯舅说了,说这小越南后面,就是美国佬给撑腰呢,要不然,他不敢对咱龇牙。”
“撑腰?”鸣琴依旧愤愤不平:“谁给他撑腰也不行,都说打狗看主人,哼,管你是谁的狗,咱们照打不误。结果怎样?咱们打越南,是正当的自卫反击战,你别看美国想在背后,指手画脚,到真事了呢,他怎么不管了?越南还不是,被咱收拾老实了吗?”
“姥爷,咱们的解放军,可真厉害。”国增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这话我爱听。”鸣琴引以为傲:“别忘了,你大舅现在,也是人民解放军,一份子啦,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啊。”
“姥爷,咱们国家,不光是解放军,咱们国家在世界上,也是这个。”国增依旧,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你小子,可说到你姥爷的心里去了。”一旁的魏氏,噗嗤一声笑了,用手轻轻的刮了刮,国增的小鼻子:“盼着吧,盼着咱们国家,越来越好,成为这世界第一。”
一旁的鸣琴却道:“说世界第一,这倒是有些盲目自大了。咱也不争什么世界第一。咱老百姓有饭吃,有奔头,国家能发展好,别的国家都瞧得起咱,这比什么都强啊。现在咱们还是落后啊,落后就得挨打,要不然,那小越南,敢跟咱们叫板?美国会在背后给他撑腰?”
“姥爷,你是说,咱们国家,现在还是穷?”小国增好像明白了姥爷的意思。
“穷啊,跟人家外国比起来,还是穷啊,但咱也不会一直穷,咱也得学学人家国外,怎么弄这经济建设,年初的时候,咱不是去美国了吗,向人家美国总统取经去了。”
“取经,取什么经?”国增自然不知道,姥爷说的是什么。
鸣琴道:“跟人家取经,自然也是学学,人家好的东西。你看,咱现在也改革开放了,从上到下,到处都在改革。我看,咱们农村啊,早早晚晚,也得改革。这只有改革了,家家户户,种地的积极性,才能调动起来,人只有有了积极性,才能干成事。”
国增点了点头,虽然被姥爷说的,云里雾里,但他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就是这个国家在变革,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上到下的,史无前例的的大变化:“姥爷,国家要改革,改革成什么样?”
“这我可不知道喽。”鸣琴笑了笑:“反正我天天看报纸,觉得国家这次会变,也该变通一下了,都三十年了,再不变,怎么做世界第一呢?是不是啊?”鸣琴笑着,故意用国增刚才说的话,来逗他,一向封建古板的刘鸣琴,报纸读的多了,原本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也开始改变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或多或少的,有些想法,但鸣琴却不敢,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尤其是公社里的支书,以及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