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对了,你哪个村的?”景明吃完一口菜,又夹了一筷子菜,递到国增面前,国增连忙双手掏起窝头,景明将菜,放到了国增的窝头上。
“大梨园村的。”国增接过了菜,又是借着菜的肉香,狠狠的,咬了一大口窝头,一边嚼着,一边问:“你呢?”
“我大摩河村的。”景明道。
“我有几个叔伯姑姑,都嫁到了你们村。”国增知道大摩河村,距离他们大梨园村,不到十里路。
“是吗?”景明道:“都是这十里八村的,这嫁给那的,那嫁给这的,我家一个嫂子,也是你们大梨园村的,姓陈。”
“是,我们村,是有姓陈的,也住在村西头。”国增道:“你嫂子的兄弟们,不会是陈连发家吧?”
“嘿,好像,还真是。”景明笑了笑:“咱这都是亲戚啊。”
“是啊,是啊。”国增也笑了笑。
从那顿饭以后,刘国增和马景明,成为了好朋友。再到很多年以后,刘国增,成为了马景明的妹夫。
冬日的料峭,逐渐褪去,春日的麦苗,日渐墨绿。而后,麦子收割,初中的学生们,也即将迎来暑假。
周五放学,国增跟文店家的国安,文彬家的国旗,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国增问二人,要不要一起转学,不在王文中学念书了,转到苏基镇上去。
国安才不愿意呢,国增说转学的事,已经跟自己说了好几次了,国安道:“转学,多麻烦的一件事,在王文中学念书,离着家又不远,每天走半小时的路,就能到学校。要是去苏基镇上学,那每天路上,至少要走一个小时,我才懒得费那个周折呢。”
“就是,国增,你去苏基折腾个什么?”一旁的国旗,也难以理解:“咱哥仨,每天一起上学,放学,还都有个伴,你要是自己去苏基镇念书,那我和国安,可就少了个伴啊。”
“你们俩,就不能和我一起去苏基?”国增想拉着国安,国旗,一起去苏基念书。
“我才不去呢。”国旗满不在乎:“刚才国安不是说了吗,去那念书,多远啊,这夏天还好,要是冬天,蛋子都得冻碎了。”
“是啊,国增,你要是自己去了,这来回可没伴了,干嘛自己去苏基,遭那个罪?”一旁的国安也难以理解:“赶上个刮风下雨,天寒地冻的时候,你这是给找罪受吗?”
“我想换个好点的环境。”国增知道,这俩人,是不打算去苏基了,不去就不去,他自己去。
“嗨,在哪上不一样,去苏基,我看比王文,也强不到哪去。”国旗用脚,踢了路上的一块土疙瘩:“你学习好,想多学点,我这学习成绩,在王文都落后,要是到了苏基,哼,我还不天天倒数第一啊。”
国增摇了摇头,知道国旗不爱学习,所以原本就没有对国旗,抱有一起转学的希望。他只是想让学习成绩,同样也不错的国安,跟自己一起去。毕竟,国增和国安的学习成绩,不相上下,两个兄弟还时常暗自较劲。
这次你考了全校第十名,下次,我定要超过你。这次你超了我,下次,我一定比你多几分,这是国增和国安两兄弟,如今在学校的现状。但整个王文中学,每年能被县高中录取的,最多十个人。国增怕自己待在这,最后考不上高中,从而再也没有机会,往上继续念书。
到了苏基中学就不一样了,苏基中学每年被县高中录取的学生,得有近百人,所以国增才一直有转学的想法。
“我看,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想转学了。是不是,增哥?”国安道。
“对,我肯定要去的,等再过一个月,咱就放暑假了,就该升初二了,初二,我就去苏基中学念。”国增斩钉截铁。
“那你想转学,就能转学?”国安疑惑的看着国增:“跨镇转学校,有那么容易?”
“是啊,这不得找找关系啊?”国旗笑了笑:“可得让我文信叔,给教育局,给苏基中学的校长,送点礼,转学,不用送礼啊?”
国增摇了摇头:“不用,你们忘了,咱有个姑父在县教育局,不是当副局长吗?我打算找姑父去。再说了,珍大爷都说了,让咱找他妹夫去。”
“哦,对,想起来了。”国旗恍然大悟:“你是说,咱淑云姑家的那个姑父吧,对,你找他去,保准他能给你办成,再说了,淑云姑和文信叔,怎么着,也算是一个爹娘的兄妹了,从这层关系上论,还是你亲姑呢,哪有亲姑父,不帮自己的媳侄。”
“嗯,这办法,行的通。”国安拍了拍国增的肩膀:“增哥,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觉得,只要自己能好好的学习,在哪都能学好,在哪都能成材。国旗,咱仨打个赌,敢不敢?”国安说完,看了看国旗。
“打什么赌,你小子,又想赢我的钱?”国旗笑着:“我这点零花钱,都进你兜了。”
“谁让你比我们有钱,不赢你,赢谁啊?”一旁的国增笑了笑:“打赌打赌,旗哥,这时候,你可不能怂。你还当哥呢,都不敢跟你俩弟弟打赌啊?”
“行,赌就赌,你说,赌什么?”国旗狠了狠心,国旗的爹是独苗,到了国旗这一代,又是独苗,他最亲近的兄弟,就是国增国安,这些一个祖爷爷的兄弟们。
国安看了看两个哥哥:“咱就赌,两年以后,咱们谁能考上县里的高中,考不上的,要给考上的,五毛钱。”
“我操。”国旗大叫一声:“国安,你小子,你这是明抢啊。别说是高中,我能念完这个初中,就不赖了,我还跟你赌,还念高中,你快算了吧,不赌,不赌。”
“怎么?”国安看了看国旗:“怂了?”
“怂了,怂了。”国旗陪笑着:“我不像你俩,是那块念书的料。你俩,甭管在哪念初中,最后肯定都能考上高中,我,我就算了吧,哈哈哈。”
“不行啊,旗哥,没了你一起念书,我们哥俩,以后吃谁的,喝谁的?”国增笑着:“打谁的土豪啊?”
“哈哈哈。”国安也笑了。
兄弟三人,肩并肩的,朝着西边的大梨园村走去。夕阳的余晖,散落在兄弟三人的脸上,肩上,他们的身影,被夕阳拉的老长。谁也不知道,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以后,这兄弟三人的命运,该是何去何从。
这兄弟三人,论出身,都是一个祖爷爷生出来的。论家境,国旗的爹是认识字的人,是大队的会计,以后,很有可能升为村支书。论家里的地位,国旗是家里的独苗,自然能享受着,别人没有的优越。而国增,有个弟弟国长,虽然娘识字,可爹不识字,这几年,家里穷的一塌糊涂,家庭条件,远远不如国旗家。
而国安,在家中排行老四,上面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家里的孩子多,爹娘不可能都照顾的过来,日子也过的紧吧。尤其是作为老四,夹在中间,好像爹不疼,娘不爱似的。爹娘过的日子,虽然比国增家稍好一些,但比起国安家,也差了一大截,国安自然没有国旗活的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