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割了几天麦子,总算是把麦子,都收到了打谷场,文信一家,又急急忙忙,给老牛套上拉活的绳子,老牛拉着重重的石碾,在打谷场里,将麦穗麦秆一圈圈的碾压,使得麦粒与麦穗分离开。
压麦穗的时候,天空中已是乌云密布,这夏日里的急雨,说下就下,要赶在下雨之前,赶紧把麦子都压完,拉回到家里。
还好,一家人总算火急火燎的,把麦粒都压完,装进了麻袋,刚拉回了家里,将麻袋们扛进屋里,天空一声炸雷,哗哗的雨点,倾盆而下。
“幸亏咱干的快,要不然,现在人和麦子,可都挨浇了。”文信点着烟,坐在屋子里庆幸:“再晚一步,这粮食可就都糟蹋了。”
国增躺在炕上,喘着气:“哎呀,总算是都弄完啦。这几天,可累死我啦。”
春兰在一旁洗着脸和手:“行啦,麦子收家里来了,以后,就能有饭吃了。”
“等天晴了,地里晒干了,麦子咱还得再晒晒,要不然,就发霉了。要是雨水足,刚好可以种棒子,老天爷啊,多下点雨吧,咱好接着种棒子啊。”文信望着外面的天,雨柱随着房沿的瓦片,欢快的流淌下来。
文信抽完了烟,见炕上的春兰,国增,国长,小双,纷纷均已睡着,文信笑了笑,这几天带着媳妇孩子上地干活,可是把他们累的不轻。这收了麦子,地里没了操心事,外面又下起了雨,刚好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一觉了。
文信脱了鞋,也上了炕,脑袋刚粘上枕头,却听见外面有人喊:“文信大哥,文信大哥在家吗?”
文信起身,透过窗户,朝外看了看,外面的叫喊声,怎么这么熟悉呢?但一时之间,却分辨不出,外面的人是谁,连忙也冲着外面喊:“在家啊,谁啊?”说着,又起身,穿上鞋,朝着屋外走去。
院子里的人,也奔了进来,只见这个人,被雨水浇的全身都湿透了,文信定睛一看:“你是,你是,文攀?”
“对啊,文信大哥,是我啊。”文攀激动不已。
“不是在大庆那边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呢?”文信的眼里,充满了惊奇与喜悦,连忙拉着文攀问起来。论过继过来的宗族关系,文信和文攀,算是一个爷爷的兄弟了。但是自从那次年底,大聚会之后,亭堂行堂俩叔,携家带口去了大庆谋生。文信与文攀,就再也没见过面,文攀的突然出现,着实让文信吃了一惊。
“谁啊,是文攀兄弟?”春兰也从里屋走了出来:“还真是文攀啊,文攀啊,你怎么回来了啊?”
“嫂子。”文攀见到了春兰,连忙喊了一声:“这不是想家吗,所以就回来看看。没想到今天,却赶上了这雨。”
“哎呀,你在信里说,在大庆那边过的挺好,你们过的好,我和你哥也就放心了,也不提前写封信,我们好去迎着你。你得有半年多,没给家里写信了吧?”春兰道。
“是是是。”文攀笑了笑:“以前跟家里通信,看来的信,都是嫂子写的,嫂子写的字,真是好。这次回来,也是事赶事的赶在一起了,我在天津那边打工了。趁着不忙,就想家来看看啊。”
“怎么又去天津了呢?不是在大庆吗?”文信问。
“唉,说来话长,嫂子,给我找件干衣服啊,别让我这样湿哒哒的啦。”文攀笑了笑。
“嗨,光顾着说话了,我去找衣服。”春兰进了屋,开始翻箱倒柜,又叫醒了炕上的孩子们:“国增,国长,小双,都醒醒,你叔回来了。”
国长和小双,又累又困,两人哼哼唧唧的,是起不来了。只有国增,迷迷瞪瞪的爬了起来,睁开眼睛,依旧是睡脸朦胧的样子,对着春兰问:“妈,我哪个叔回来了?”
“哪个叔,你文攀叔叔啊。”春兰找出了一件文信的衣服,衣服上有几个大补丁,但好在还算干净,便走出了屋外:“来,文攀,换上这个吧。”
文攀接过衣服,看着衣服上,满是补丁,心里凉了半截。
“干净的,我前几天刚洗的。”春兰笑着:“甭嫌弃啊。”
“不嫌弃,嫂子,有件衣服就行,我先去那屋换上。”文攀拿着衣服,走到了另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他当年来过,那时候,屋里还住着会堂大爷老两口,如今看着这屋子里的摆设,估计老两口,已不在世了。
文攀心里叹着气,这么多年了,物是人非,人走茶凉,他脱下自己的湿衣服,又换上了文信的衣服。
穿着文信的衣服,文攀走到了外屋,抬头,便看见国增从里屋走了出来,文攀连忙问:“这是国增啊,还是国长啊?哦,是国增吧。”
“叔叔。”国增喊了声:“我是国增。”
“哎呀,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我走的那年,你还在你姥姥家念小学了呢。这一晃眼的功夫,都长成大小伙子啦,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文攀笑着,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不让你白叫叔,给个红包。”说着,抽出几张毛票,塞到国增的手里。
“叔,我不要,不要。”国增推脱着,眼前的这个叔叔,在国增的记忆中,自己并不认识,也不熟悉。但人家一上来就给红包,自己怎么好意思要呢?
春兰盯着文攀手里的那一沓钱,又看着递给国增的钱,心里想,这个刘文攀,当年走的时候,是穷的都快当裤子了。这才几年,回来一趟,出手就如此阔气。想必,他一定是在外面混好了,混成有钱的人了,春兰望着文攀手里的钱,自己家的钱加起来,也没有文攀手里的这沓钱多。
“拿着吧,你叔又不是外人。”春兰道:“咱都是一家子,你叔疼你,将来,你也疼你叔,快收着吧。”
“这,这怎么行,胡说八道,他叔给不给钱的,也都是他叔。”文信看了看春兰,又看了看国增:“国增,不许要。”
文攀和国增,两人夹在文信和春兰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后,文攀笑着,把钱塞给春兰:“嫂子,你替孩子收着吧。”
“行,那我替国增收着。”春兰笑呵呵的接过钱:“兄弟,还没吃饭吧?我出去买点肉,一会给你做饭。”
“嫂子,一会雨停了再出门吧。”文攀道。
“不碍事,这点雨算什么?兄弟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好好吃顿饭怎么行?”春兰说着,找了件雨衣披上,准备出门。
“你嫂子说的对,让她去吧,合作社不远,出门就到。”文信笑呵呵的道。
“行,嫂子,你出门慢点。”文攀道。
春兰手里攥着钱,披着雨衣便出了门。刚才接过的这点钱,刚好可以买点肉吃,国长这两天,还吵着要吃肉呢,这下,终于借花献佛,有钱买肉了。她也不白要文攀的钱,用文攀给的钱,给文攀买肉吃,羊毛出在羊身上。
国增打过招呼后,回了屋,又躺在了炕上,一会便睡着了。这孩子,不管是前些天复习功课,备战中考,还是这几天,帮着爸妈收麦子,脑子和身子,可都累坏了,尤其是这下雨天里,让人情不自禁的犯困。
文信和文攀坐在外屋,唠起了家常,文信道:“在大庆那边怎么样啊?你爹娘,大爷大娘他们,还都好吗?”
“唉。”文攀叹了口气:“哥,一言难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