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数线下来了。
按照录取分数线,虽然,国家今年进行了扩招,但今年的高考生,较比去年,新增了不少。按照分数线,只录取到426.5分,也就是,国增所在的班级,只录取全班的前十五名。而国安也以1.5分,名落孙山。
国增,国安,纷纷落榜。
当老师公布分数线的那一刻,国增的头顶,仿佛遭遇了五雷轰顶一般。他顿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0.5分,0.5分,他距离录取分数线,只差0.5分。他要是再多做对一道选择题,或者一个填空题,那他的分数,肯定能再多个两三分,就能因此,考上大学了。
老天爷啊,为什么这样捉弄人啊?倘若我差的分数多,也就认了,心甘了。可偏偏却只让我,差这0.5分。0.5分啊,因为这小小的0.5分,大学的校门,因此就将我拒之门外。国增的心里都懊悔死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数字,在铺天盖地的盘旋,0.5,0.5,0.5,0.5。
他不禁回想起,一个月以前的考场上,倘若自己再用心些,再细心些,再仔细些,再运气好一些,选择题,填空题,再多做对一道,哪怕是自己语文,英语的解答题,作文,字再写的漂亮一些,阅卷老师的印象分再高一点,再多给他一分,自己也就能过了分数线,考上大学了。
纠结,悔恨,懊恼,自责,种种情绪,涌上了心头,国增紧紧的握着拳头,低头狠狠的捶自己的大腿。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成绩,就不能再多一分呢?
一旁的路昔非,看出了国增的伤心,安慰着:“国增,别难过了,唉,就差一分,要不然,你再复读一年吧,再复读一年,你肯定能考上,没准,还能考个更好的大学。”
“唉,昔非,我,唉。”国增一言难尽,倘若这次考上了,他能去上大学,可如果爸妈知道自己没考上,让不让自己复读,那可就难说了。
见国增无比难过,路昔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两年的同桌,甚至同吃同睡同学习。他知道,国增把上大学,看的无比重要,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他甚至都希望,自己的成绩,比国增少一分,能把这个名额,让给国增,可成绩就是成绩,别人替代不了。
最好的同桌没考上大学,纵使自己考上了,路昔非的心里,也丝毫没有喜悦。
“昔非恭喜你啊。”国增红着眼睛,看了看路昔非,不想自己难过的情绪,影响到别人。他强装出一副欢笑模样:“你看,高考前,我就说嘛,将来,你肯定能考上大学,结果怎么样?考上了吧?”
“我这也是踩着分数线,都是运气。”路昔非道。
“什么运气不运气的,归根到底,一分也是实力。”国增算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到了大学,可得好好念啊,可不能给咱这个同桌丢脸。”
“国增,你,要不复读吧。”路昔非依旧不放心国增:“我先去大学等你,明年这个时候,你再来大学找我。”
“行,没问题。”国增笑着道:“到时候,你可就成了我的学哥了。”
见国增越是当做没事一样,路昔非的心里,就越是难过。两年半的同窗好友,两人早已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如今却一个金榜题名,一个名落孙山。倘若国增,因为家庭条件不允许,而不再复读,从此将会与大学,失之交臂。那他们各自的命运,也肯定会走向,不一样的世界。
就像是落基山脉,山顶上原本有一滴水。这滴水,滴落到山峰的分界线上,一滴水被摔成两半,变成了两滴水。其中一滴,汇入了太平洋里,另外一滴,汇入了大西洋里。从此之后,两滴水所处的环境,属性,最终的结果和命运,都会各自不同。而在这之前,他们却是同一滴水,亲如兄弟,情同手足。
“国增,班里的同学说,一会去聚餐,在县里的饭馆,定了个包间。老师们也都去,说这是最后的聚餐。”路昔非道:“一会,咱们一起去吧。”
“我就不去了。”国增笑着道:“家里事多,你替我,跟老师和同学们请个假。等以后,咱们再聚吧。”国增说着,收拾起书包,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国增。”路昔非追出了门外:“真的不去了?”
“不去了。”国增笑了笑,转身走了。
望着国增离去的背影,路昔非站在原地,内心怅然。
骑上自行车,国增疯了一般,拼命的蹬着脚踏板,头顶上的烈日,无情的暴晒他的全身。额头上的汗,眼角边的泪,顺着脸颊,一股脑的流下来,脖颈像是被雨淋了一般,浸湿了整个衣领。
他心里的悔,心里的恨,心里的种种不甘,只能宣泄到双腿上,只能拼命的骑车,沿着县城,一路往南,尽情的把自己折腾累,折腾到全身没有力气。
沿着土路上,曲曲折折的小路,国增的双腿,忽然抽筋,胳膊也没了力气,甚至连车把,也扶不稳了。车胎压上了一块大土疙瘩,自行车失去了控制,奔向了地垄里,顺着麦茬压去,国增连忙用力,抓紧车把的刹车。
一个惯性,自行车倒地,自己整个人,也随之摔了出去。
在地里打了个滚,最后躺在了地垄里,国增的身上,沾满了干土和麦秆叶。他喘着粗气,心砰砰的乱跳着,摊开双手和双腿,任凭自己,躺在这荒郊野外。
闭着眼睛,不禁仰天长啸,一声声怒吼,宣泄着命运的不公。老天爷啊,你这是不长眼啊,干嘛这样捉弄我啊,折磨我啊。好,你想折磨我,就折磨我吧。国增哈哈大笑,任凭毒辣的太阳光,炙烤着自己汗涔涔的脸。任凭身下的麦茬,刺痛自己身上的肉。
这身上的痛,脸上的热辣,总比心里的痛和难过,要好得多。
直到哀嚎到嗓子干哑,国增才收住了叫喊。随之,脸颊的泪水,再次流了下来。认命吧,自己考不上,自己没出息,能怪谁?他怪天怪地,为什么就不能怪自己呢?怪自己,就没有念大学的那个命,怪自己就是傻,就是笨,就是脑子不聪明。
不,我不认命,绝对不认命,不能因为这次没考上,就认了自己将来,是个庄稼汉的命。我还要复读,必须复读,说服爸妈,让我复读,只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再让我读一年高中,我肯定能考上,必须得考上。
地里的一阵热风刮过,顿时尘土飞扬,层层尘土,沾满了国增的脸上,国增依旧躺在地里,脑子里不停的思索。
小饭馆里,路昔非等同学们,正在喝着酒,吃着饭。历史老师郑树青,更是坐在靠前的位置,与前来敬酒的同学们,纷纷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