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增点了点头,对景明的话若有所思,马景明的这些想法,他刘国增还从来没想过,不过以后,他也真的该想想了:“景明,你以后得日子,过的肯定比我好,哎,对了,我还欠你八十块钱了,等年底吧,我肯定还你。”
“什么还不还的,再说吧。”景明笑着道:“年底,没准我就结婚了,到时候,你多随点份子吧。”
“年底结婚?”国增再次难以置信:“什么时候的事?有人给你说媳妇了?”
“对啊。”景明笑呵呵的:“上个月,刚相了亲,那个女的还不错,浓眉大眼,我挺喜欢的,就是,她嘴太碎,是个话痨。”
“哪的人啊?”国增问。
“姜庄的,叫姜淑惠。”景明道:“等我开了理发店,再娶了媳妇,都不用招学徒了,媳妇跟着我,两口子一起干理发。”
“行啊,景明,你这是婚姻和事业,两丰收啊。”国增不禁祝贺。
说话间,马云唐推着自行车,走到了院内,手里握着公文包,一脸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见院子里停了一辆自行车,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谁来了啊?”
“是我,叔。”国增从屋里走了出来。
“国增来了啊?”马云唐说着,摘下了自己的老头帽,又将公文包放到了炕上:“你小子,可好长日子没来了。”
“是啊。”国增笑着:“叔,我听景明说,你去县里开表彰大会了,还评了个劳模呢?”
“哈哈,是啊。”马云唐笑着,又打开刚放下的公文包,轻轻的从里面,掏出一张奖状:“你看。”
国增接过奖状,上面写着:马云唐同志,在一九八八年度工作成绩显着,被评为先进工作者,特发奖状,以资鼓励。落款,海兴县商业局,一九八九年六月。
“叔,你真厉害啊。”国增情不自禁的称赞:“能获得县里商业局的劳模,可真是不简单。”
“哈哈。”马云唐笑了笑:“全县,就评了十个,我是其中之一。”
“那你这几年的大队书记,可真不白当。”一旁的景明也兴致冲冲,为爸爸能拿到这张奖状,而略感自豪。
“还行,还行。”一向低调内敛的马云唐,在晚辈面前,也难掩心里的喜悦。
倒是外屋做饭的陈淑芬,听到了屋里的谈话,便走了进来,看了看奖状,也不认识上面的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只是问道:“只给张奖状啊?没给点钱?”
“没给。”马云唐道。
“净来虚的,给张破纸有什么用?”陈淑芬一脸不屑,转身走出了里屋,继续忙着做饭。
马云唐摇了摇头:“老娘们,什么也不懂,这玩意,是用钱能衡量的吗?给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哼,真是一点也不懂。”
国增笑了笑:“大娘不懂就不懂吧。”
“我都习惯了,你和这个没文化的人,一辈子也说不明白道理。”马云唐一边点着烟,一边道:“国增,你是刚高考完吧?出分数了?考的怎么样?”
“叔,出分数了,差0.5分,没考上。”国增道。
“你看看这事弄的,就差这么点?”马云唐点燃了烟,扔了洋火头:“可惜,真是可惜了。我看,再复读一年吧,再复读一年,你肯定能考上。”
“叔,不复读了。”国增脸色难堪:“家里的条件,你也知道。我爸身体也不好,我也想好了,自己不上学了,下来打工挣钱吧。”国增没有说自己的爸爸,摔伤了腿,省的马云唐再问东问西的惦念。
“这哪行。”云唐一边抽着烟,一边思索:“你这么好的苗子,不上学了,这不是耽误自己的前途吗?”
“叔,我都想好了,真不上了。什么前途不前途的,自己就是这个命,我认命了。”国增的话里,带着无奈中的坚定。
“哎,对了。”马云唐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今天去开会,听武装部的人说,县里正在招兵,说是招武警呢。还紧着有文化的人先招。国增,就你,政审没问题,身体没问题,还是个高中学历,这肯定没问题啊。那些个没文化的,连个小学都没读完的,都忙着想考武警呢。”
“是吗?”国增来了兴趣,连忙问:“叔,你是说,我去报武警?”
“对啊。”马云唐来了精神:“要是考上了武警,吃住起码不用花钱了,都是人家包了。还给你开工资呢,这可是前途无量,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国增,你考武警吧,肯定能行。”
“叔,这事该找谁呢?得需要个什么流程?”原本万念俱灰的国增,这下可燃起了希望,尤其是听到,人家管吃管住,还给开工资,这美差,比上大学简直还要好。毋庸置疑,要是有这考武警的机会,他肯定去考。
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你去县里武装部问问,这几天正报名,先报个名,怎么个流程,问问人家。哎,对了,我想起来了,好像今天是最后一天报名,过了今天,就截止了。”马云唐这才想起来,今天去县里开会的时候,听武装部的一个小头头,说今天是最后的报名日。
“那我现在就去。”国增立刻站了起来:“叔,景明,我先走了啊。”说着便起身,朝着外屋慌张的走去。
景明连忙道:“吃完饭,再去也不迟啊。着急忙慌的,大中午的,人家武装部不吃饭啊?”
“不吃了,不吃了。”国增哪里还顾得了吃饭,这命悬一线的机会,他可得抓住了。
陈淑芬也拦住国增:“去哪,得先吃完饭再去,我这饭马上就做好。”
“婶,不吃了,下次,下次我再吃。”国增心里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县里的武装部。
“让他去吧。”马云唐看出了国增的焦急,便不再挽留。留下他,能在这吃一顿饭,但如果他能赶到县里,考上武警,那可是能吃一辈子的饭。
推着自行车,奔出了院子里,国增回过头,跟马云唐,景明等人挥手告别后,便火急火燎的往县里赶。正午时分,六月的骄阳,打在国增的脸上,从大摩河村去县里,刚好是顶着太阳往南走,国增被太阳光晒的睁不开眼,只好眯着眼睛,奋不顾身的拼命骑车。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来,国增时不时的擦擦额头,脸上的汗,心里也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心里想:好事啊,这是好事啊,老天爷真是有眼啊。倘若今天,不来大摩河村卖冰棍,没看到马景明,不去景明家,不听景明的爸爸说这些,他哪里会知道武警招兵的消息?
这就是事赶事的,赶到一起了。老天爷给自己的机会,他必须得抓住。
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国增骑了二十分钟,便赶到县里的武装部。此时的武装部,正是中午休息时候,国增跟门卫打听了一番,才得知,人家是下午两点上班,现在才一点钟。
等,不上班,那就等他一个小时。国增站在武装部的大门口,找了一处树荫下,一边歇着,一边等人家上班。
热辣的天气,国增早已是口干舌燥,肚子也饿的咕咕乱叫。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上午卖冰棍赚的钱,一共是八毛多,国增真想去小饭馆里,买点饭吃,再喝凉水,但想到家里炕上,还躺着摔断了腿的爸,自己便咽了几口唾沫,饭不吃了,水也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