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老校长当校长的时候,给你上过课吗?”小双见哥哥上了道,便继续着话茬往下聊。
“没有。”国增道:“我们在王文中学上学那会,他刚退休。我也是今天,在学校里听人说的,说王文今天死的人,是以前的老校长。”
屋外,母子三人,边吃边聊,屋里的秀峦,依旧生着闷气,婆婆刚才的话,这是说给她听呢?什么她婆婆给她做的饭,做什么就吃什么,从来不挑人家的理。这是指桑骂槐,埋怨自己这个当儿媳的,挑她刘春兰的理呢?
哼,秀峦心里道:我这是怀了孕了,身子不方便,要不然,我才不吃你做的饭呢。你做的饭,也就你这三个儿女们,还愿意吃吧。他们从小吃到大,都吃习惯了,换做外人,谁爱吃你做的饭啊?人家不爱吃什么样的,你偏偏做成什么样的,好像诚心跟人家过不去似的。不管说多少次,不管怎么说,就是不听,就是不往心里去。
秀峦越想越生气,婆婆的种种不是,之前种种令自己讨厌的过往,都一一浮现在脑海。
待到一家人都吃完饭,小双赶紧将锅洗刷干净,又下了点面条,卧了个鸡蛋,待到面条快出锅的时候,又放了些白菜丝,将热气腾腾的鸡蛋面,端进了嫂子的屋:“嫂子,我刚给你煮的面条,你吃点吧,咱妈妈做饭的那水平,你也知道,就是胡乱的做,可别往心里去啊。”
“小双,咱娘就是糊涂了些,我没往心里去。”秀峦挣扎着,从炕上起来:“我刚才,是真不饿。”
“那现在饿了吧?”小双笑着道:“来,尝尝我煮的这面条,白菜叶是我最后放的,没有煮烂,带着一股咬劲。”
“小双给你做的,快吃吧。”国增走进了屋,虽然刚才和媳妇,吵了两嘴,但媳妇不吃饭,他也心疼。就算是不疼媳妇,也得疼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你还想饿着我儿,哦,不,饿着咱孩子啊?”
“你快滚一边去吧。”秀峦道,对于小姑子给送面条,她自然心里感激,更是想给小姑子一个面子,吃了这碗面条,可自己心底里的火气,仍旧没消:“小双,我是真不饿,面条你放这吧,等我什么时候饿了,我一会再吃。”
“你看看你这个人,现在不吃,一会不就坨了?再说了,一会面条也凉了,可别再吃坏肚子。”国增在一旁道。
春兰探着身子,侧着头,从外屋,偷听着里屋的说话。刚才小双特意交代,不让自己进儿媳妇的屋。她这才只好在外面待着,但儿媳妇不吃饭,她心里惦记,只好趴在墙边听着。
“我说了,我不吃呢,你们怎么没完没了啊?”秀峦急了,对着国增道:“你这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我不饿呢。”秀峦心里无奈,这一家人,真是儿子随娘。你要是说,你不想干一个事吧,他就没完没了的唠叨,真是让人听着就烦,看着更烦。
“行,不吃就不吃吧。”小双道:“嫂子,我给你放锅里热着,等你饿了再吃。”说完,小双端着面条,走出了屋,将面条放在了锅里,又不忘往 灶台里添了一把火,好让这锅里的热气,能多待会。一旁的春兰凑到闺女前,小声道:“她怎么不吃呢?你让她吃啊。”
“哎呀,人家不想吃,就先不吃吧。”小双也小声道:“大嫂这是还没消气呢,妈,你可别进大嫂的屋了。让她一个人待会,等她消了气,自然就饿了。”
“生哪门子气呢,都是一家人。”春兰道:“要以和为贵,家和万事兴。”
“哎呀。”小双看了一眼妈妈,觉得自己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说完,又进了嫂子的屋:“嫂子,我一会去做工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从小卖部里买点。”
“小双啊,我现在真不饿,什么都不想吃。你该做工就做工去,别惦记着我。嫂子知道,你这个妹妹懂事。”秀峦打心眼里,谢谢这个小姑子。
“小双,你还有钱吗?”一旁的国增看了看妹妹:“没钱,我给你点钱,也别老是花你的钱,给你嫂子买东西。”
“有,大哥,我有。”小双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前几天,厂子刚给发了点。”
“这发的是哪个月的工资?”国增道:“我听说,你们厂子,可好几个月没给发工资了,都快不行了。”
“唉,也没说给发的钱,是哪个月的,都半年多没发工资了。前几天,工人们不是闹腾吗,厂子里的干部,实在没办法了,才每个人给发了点钱,怕他们再去县里闹。”小双道:“我听厂子里的人说,国家对国营的厂子,都在改革。县里好几个厂子,都改了,都不是国家的了,我们这个小厂子,现在只要有人愿意出钱,村里也就卖了。”
“嗯,国营企业,现在正在改革,叫什么,混合所有制改革。邓老头不是刚南巡完吗?发表了南方谈话,听这个意思是,国营的企业,允许民间资本,或者外国资本参股改革。”国增道:“我这几天在学校看报纸,听老师们议论,说估摸着今年,国家会把这个事定下来。唉,你看着吧,改来改去,到时候,得有不少人下岗。”
“你看看,现在下岗的人还少吗?”小双道:“我听他们说,县里好多工厂里的工人,就有下岗的苗头了。我们厂长都说了,村里的地毯厂,没准今年就黄。让大家早做打算,自谋出路呢。”
“国家饭吃不上了,可不就得自己想办法?”国增道:“我看,以后,我也得自己做点小买卖了。在学校里教书,可是挣不到几个钱,咱得想想办法,出去挣点钱了。”
兄妹俩又闲聊了一会,见到了上工上课的点,这才都纷纷走出了家门,各自去厂子和学校。
屋子里变得静悄悄,躺在炕上的秀峦,心里的气,身体上的难受,让自己坐卧不宁。你躺着吧,难受,你卧着吧,也不得劲,你侧着身吧,也是不舒服。
尤其是这个婆婆,家里没了人,她依旧时不时的,进出儿媳妇的屋。东瞧瞧,西看看,这摸摸,那捏捏的,一会找这个,一会找那个,秀峦本来心里就烦,见婆婆进进出出,更是烦上加烦:“我说,娘,你这是找什么呢?”
“我找点我的东西。”春兰道。
“你的东西,怎么会在我的屋呢?”秀峦憋着火:“你找什么,去你屋里找啊,跑我屋里来找什么?”
“哦,也是。”春兰说完,走出了屋,一会,又故伎重演。
直到晚上,一家人都回了家,秀峦依旧没吃晚饭,饿了整整一天。倒是把国增,春兰,文信等人都急坏了。一家人围着秀峦,让她下炕去吃饭,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不着边的话,让秀峦又气又急。忽然觉得肚子疼的厉害:“都,都别说了,我这肚子,我这肚子,哎哟,疼,国增,我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