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地里长的。”老板道:“这玩意,你去那荒地里找,一找一大片,不值钱。可是,你把他拉到家里,再搭上工夫,把它做成刷子,这可就值钱了。”
国增拿着刷子,认真的看了看,对着老板道:“大哥,你这收这个?”
“收。”老板道:“我这是搞批发,全国各地的五金店,劳保店,都从我这进货。”
“这刷子,你一年要进多少?”国增继续问。
“少说,一年也得,进十多万个吧。”老板道。
“十多万个?”国长,国安,两人瞪大了眼睛,国长道:“谁家刷锅,用这么多刷子啊?”
“嘿嘿,你还别不信,你满大街的看看,不光是我这卖,那个批发市场不卖?”老板道:“整个石家庄的批发市场,进这个刷子,一年怎么着也得进几百万个,再说了,咱这刷子,往北,销到东北,往南,销到三亚,有的还出口呢,改革开放,咱也做国际贸易嘛。”
“我的天,这市场,太大了。”国安道:“这石家庄,真不愧是火车拉来的城市。有火车,货想送到哪,就能送到哪。”
“这话不错。”老板笑了笑:“你甭管哪的货,只要你拉到石家庄来,我都能给你送到,全世界各地去。”
国增继续盯着刷子:“老板,这一个刷子,你毛利,能赚多少钱?”
“这个啊,也就一两毛钱。”老板道:“得看你要多少,你要的多,我给你让利就多。单个赚的就少。”
“赚的少,怎么还卖啊?”国长道:“一个,才赚个几毛钱,还卖什么?”
“嘿嘿,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老板笑而不语。
“他这是薄利多销。”一旁的国安,看出了门道:“一个,最少赚一毛,一万个呢?他一年,进十万多多的货,你想想,他能赚多少?”
国长掰着手指头,嘴里念叨着个十百千万,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
但国增心里,却早就算明白了。倘若老板一个刷子,至少赚一毛钱,那一万个,他就能赚一千块,十万个,就能赚一万块。
而卖刷子的批发老板,只是一个中间商,赚的钱,就是薄利多销,真正赚钱的是,其实是厂家,是生产者。因为这个刷子,几乎没有什么成本,成本全部是地里长的绊子,这是不花钱的,生产者的最大的成本,就是人工,就是时间,就是辛苦费。
国增依旧盯着刷子,估量着整个刷子的成本。刷子只有一个木头把,需要跟木材厂采购,还有将绊子与木头把,绑在一起的铁丝,也得需要跟铁丝厂去买。但一个刷子,只用到一个木头把,几厘米的细铁丝,这些成本,最多一毛钱。
换句话说,做一个刷子,顶多一毛钱的成本,却能卖到八毛钱。当然,如果再算上人工费用,运输费用,一个刷子,再加上一毛钱,那成本就是两毛钱。老板之所以卖八毛钱一个,他至少得有三毛左右的利润,也就是,进货,他应该是在五毛左右一个。
原本两毛成本的刷子,生产者,却能卖给批发商,五毛一个。一个刷子,至少能赚三毛左右。
毫无疑问,这里面的利润空间是巨大的,走货走的越多,利润就越大。哪怕一个刷子,只是赚一毛钱,一年卖他十万个,也能赚一万块。
一万块,什么概念?他在学校教书,一年的工资,也就两千多点,够他教五年的书了。国增看到了,这做刷子的商机。
“老板,我这要是有货,你收吗?”国增抬起头,看了看老板,刚才自己低头,看了半天的刷子,这刷子具体怎么制作,他心里大概清楚了。
“收,只要你价格合理,我进谁的货不是进。”老板道:“你这要是便宜,我还能给你,再介绍点客户呢。你看看,别的不说,就说这条街上,这刷子,哪家不卖?”
“行,谢谢老哥了。”国增将刷子,轻轻的放下,缓缓地起身,又拉着国长和国安:“走,咱们再去别处看看。”
国增拉着二人,依旧在市场里溜达,只是这次,他只看刷子,不看别的。国长看着天色见黑:“哥,咱别溜达了,得赶紧找个地方吃饭,吃完饭,得快点回宿舍。要是天黑了,咱还在街上瞎溜达,让警察看见了,咱们背着这大包小包,非得把咱三抓起来。”
“行,再看一家。”国增的心里,一边是想,把这刷子的市场,彻底的了解清楚,一边又不得不顾忌,国长说的话。
“增哥,你不会是,也想做刷子,卖刷子吧?”国安道:“这玩意,利润肯定有,可就是个辛苦活。一年做几万个刷子,那得去地里,搂多少绊子?这还不累死个人啊?而且这绊子,还都是夏天长的好,你要是想干这个,那得天天顶着大太阳,去地里搂绊子啊。”
“就是,哥,干点什么不行,非得想干,这又累又苦的活呢?”国长难以理解。
“我也没说要干啊?”国增又看了一家批发店,老板的话,与刚才几个老板所说的,大同小异,如出一辙:“我就是好奇,了解了解。”
“行啦,行啦。”国长道:“别瞎了解啦,快走吧,找个地,我请你俩喝点,都折腾一天了,你也不嫌累。”
“走吧,增哥。”国安道:“你不饿,国长都饿了,咱该进的货,也都进了,吃完早点回去睡觉,明天还得赶早班车回去呢。”
见两个弟弟,都不耐烦了,国增只好作罢:“行行行,听你们的,走,去哪,国长,你安排。”
“走吧,前面有家馆子,味道不错,我常去。”国长道:“也请你们尝尝,这石家庄的板面,还有牛肉罩饼。”
国增,国安,俩人各自背着一个包,手里还拎着蛇皮袋,大包小包,都被塞的鼓鼓的。走起路来,包里的东西,还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这是他们,逛了半天的批发市场,进的各种货品和小玩意。明天带回家去,再去摆摊,去卖,这一趟倒腾下来,多少能赚个百八十块。
晚上,小饭馆里,服务员上了几道菜,国长常来这里吃饭,跟饭店的老板,服务员,甚至后厨的大师傅,也都熟悉了,见国长带着两个哥哥来了,老板让大厨给多做两个菜,算是老板请的。
“我说,国长,你行啊,都跟饭店老板混好了。”国安具备:“来,谢谢国长,谢谢老板送的这俩菜。”
“嗨,什么好不好,谢不谢的。”国长也举起酒杯:“我平时没什么事,就老来他家吃饭,一来二去的,就熟了,他这要是人忙的时候,我还去后厨帮忙呢,偷摸的,还学会了做菜呢。”
兄弟三人举杯,喝光了一杯啤酒,国长又给俩哥哥满上,三人继续吃着菜。国长用筷子,指着桌上的几个菜,给两位哥哥,介绍着每道菜。这菜是怎么做的,用的是什么食材,加了什么调料,炒的时候,要讲究哪些火候。
听着国长,说的头头是道,国安不禁好奇:“国长,感情,你来石家庄这两年,别的没学会,净研究吃的了。”
“那是。”国长道:“以前,做业务员的时候,就没少在他家吃,现在,厂子里都没活了,我和工友们,就时不时的来吃,闭着眼睛,我都知道他家的菜,是怎么做的。”
国增看了看弟弟:“国长,你以后,不会是想当个厨子吧?”
国长笑了笑:“哈哈,哥,我还真有这个想法呢。”举起杯,又一一敬了俩哥哥。
三人又是碰杯,又是吃菜,又是谈天说地。国增跟国长,说着家里的变化,说着自己和他嫂子,搬出去住了,村里的地毯厂,最后还是黄了。夜色,在酒杯的碰撞声中,在兄弟间的谈笑风生中,不知不觉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