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后的第七个雨夜,惊雷劈开铅灰色的云层。我攥着生锈的铁锹,深一脚浅一脚踩进后山的泥沼。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新立的墓碑上,\"张淑兰之墓\"五个字被雨水冲刷得发白,这是三天前才下葬的独居老人。
\"晦气,非让我大晚上迁坟。\"我啐了口唾沫,铁锹铲进坟包的瞬间,指尖传来诡异的触感。泥土里混着潮湿的头发丝,黏腻的触感像泡发的海带。忽然,一道闪电照亮坟坑,我看见自己踩在坟头上的胶鞋里渗出黑色黏液,顺着脚踝蜿蜒成细小的溪流。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工头发来消息:\"动作快点,明早必须把骨灰挪到开发区规划区。\"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继续挥锹。当挖到棺木时,木盖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借着手机光,我瞥见棺内蜷缩着的尸体,本该入土的张婆婆竟睁着浑浊的眼睛,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
\"对不住了,您老别怨我。\"我攥紧麻绳套住棺材,突然感觉后颈发凉。回头望去,湿漉漉的坟包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串崭新的脚印,每个足印里都盛满黑水,正沿着我来时的路延伸到密林深处。
凌晨三点,我拖着沉甸甸的骨灰盒回到家。打开灯的瞬间,客厅的镜子里倒映出个披头散发的身影,她穿着浸透泥水的寿衣,脚腕上缠着水草般的黑发。我猛地转身,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走廊。镜中的女人却缓缓抬起头,裂开渗血的嘴角,露出和棺材里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
接下来的日子,诡异的事情接踵而至。每天清晨,我的胶鞋里都会积满黑色泥水,无论怎么清洗,鞋帮上都残留着暗红色的泥渍。上班路上,总能听见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可回头只看见潮湿的柏油路上,凭空出现一串与我尺码相同的泥脚印。
第七天夜里,我被剧烈的头痛惊醒。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床头,枕边赫然摆着半块发霉的馒头——那是迁坟时,我随手扔进坟坑的贡品。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我握着菜刀推开虚掩的门,蒸腾的水雾中,镜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字:\"还我清净,还我清净......\"
更可怕的是,自从迁坟后,工头介绍的几个同行陆续失踪。监控显示,他们都在深夜独自前往后山,再也没有回来。最后消失的老李,失踪前发来的语音充满颤音:\"那些脚印......会跟着人走......\"
我决定重返后山,把骨灰盒埋回原处。当我再次站在那个被夷为平地的坟包前,月光下的土地突然开始剧烈震颤。无数只青灰色的手破土而出,指甲缝里嵌着发黑的泥土。我转身想逃,却发现来时的山路已被浓雾笼罩,每棵树上都挂着湿漉漉的寿衣,在夜风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还我坟头......\"阴森的女声在耳畔响起。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脱离身体,漆黑的轮廓化作张婆婆佝偻的身形。她腐烂的手掌按在我肩头,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蔓延:\"你踩过我的坟,就要永远做我的守墓人......\"
远处传来铁锹铲土的声音,越来越近。借着月光,我惊恐地发现,那些失踪的同行不知何时站在坟包四周,他们面无表情地挥舞着铁锹,正在给自己挖掘墓穴。而我脚下的土地开始下陷,无数藤蔓缠住我的脚踝,将我拖向黑暗的地底......
第二天清晨,开发区施工队在规划区发现了异常。原本平整的土地上,突兀地出现七个崭新的坟包,每个坟头都插着把生锈的铁锹。更诡异的是,坟包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脚印,像是有人反复踩踏过。当挖掘机铲开其中一个坟包时,在场的工人全都瘫倒在地——里面蜷缩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脚上还穿着沾满黑泥的胶鞋。
从那以后,每到雨夜,后山都会传来此起彼伏的铁锹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啜泣:\"还我坟头......还我清净......\"偶尔有人冒险经过,总能看见七道模糊的身影在坟包间徘徊,他们的脚下,永远拖着一串渗着黑水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