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看到——
那头沙骆驼身前缓缓凝聚出一个炼气期的沙人，随即沙骆驼就跪伏下来。
而那沙人的手指正在不断变换，显然是在掐一个极其繁琐的法诀。
沈玉真越看神情越是微妙。
根据他之前翻阅过的典籍，这分明是一种源自上古的……
契约？！
而且还是名为“唤灵”的主仆契约！
虽然不如死卫的死契那般严苛，但这个主仆契的限制也相当多。
除了最基本的仆人必须听从主人安排外，仆人若产生背叛的念头，都会遭受反噬。
而这契约名为唤灵，自然对“灵”的约束最为严厉。
沈玉真心头浮现一个猜测。
莫非这试炼之地的意识不仅是灵，而且它提出的交易内容就是……
果然，待那沙人完成法诀后，沙骆驼转头看向沈玉真，抬起一只前蹄指了指沙人，又指了指沈玉真。
意思再明显不过——
要沈玉真做主人，意识做仆人，双方缔结唤灵契约。
沈玉真：“……”
他有些难以置信，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给我当‘仆人’？这就是你想要的交易内容？”
实在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
不对，它不算人——
怎么会有灵主动求着给人当仆从打工啊！
随即沈玉真的思绪就飘远了，这灵简直和那个黑心系统是绝配！
一个非要打工，一个逼人打工，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因为看到那沙骆驼一脸坚定地点头，甚至从那沙质的面容上，他竟读出了“视死如归”的复杂情绪。
沈玉真：“……”
他嘴角一抽。
原本他对这意识的交易还保持着警惕。毕竟这是魔修秘境的灵，谁知道它有没有包藏祸心？
尤其是这灵之前还有过偷袭他的“前科”！
那就更不能轻易相信了！
不过他研读过的那本典籍上，对这唤灵主仆契的记载相当详尽。
此刻略一思索，觉得这笔买卖简直是血赚！
就算这灵真有什么坏心思，一来它的实力最多也就三级——
毕竟这试炼之地的上限就是三级；二来有这契约的约束，它就算有异心也只能乖乖收敛。
大不了等找到秘境核心后，若这灵不安分，直接把它扔在秘境里不管就是了。
反正它的要求只是签订契约而已。
试炼之地的意识看到沈玉真先是露出纠结的神色，没过多久就释然了，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此方试炼之地意识：“……”
它刚才的直觉是不是出了差错？跟着这个人真的能“前途无量”吗？
还没等它反悔，就听见那人干脆地点头道：“行，就这么定了。”
说完，像是生怕自己反悔似的，立刻开始掐诀结印。
此方试炼之地意识：“……”
这下可好，它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它“眼睛”一闭——虽然它根本没有眼睛。
“心”一横——虽然它也没有心。
总之这意识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终于显露出自己的真身。
修士的记忆力极佳，沈玉真按照典籍记载的手法掐诀，在指尖翻飞的空隙间，他清楚地看到——
一团漆黑的雾气从沙地中缓缓升起，形体不断扭曲变幻，最终凝聚成一只虚幻的骆驼模样，看来它对骆驼形态情有独钟啊！
这黑雾骆驼飘到沈玉真面前，依照方才演示的动作，屈膝跪了下来。
此时沈玉真的法诀也即将完成，双方都能感受到冥冥之中似有一条无形的锁链垂落。
随着指法快速变幻，那看不见的锁链在黑雾骆驼身上层层缠绕，足足束缚了九十九圈后，才猛地飞向沈玉真的眉心！
无形的涟漪荡漾开来，沈玉真只觉眉心微微一胀。
法诀完成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这灵之间建立了联系，形成了一层微妙的羁绊。
更奇妙的是，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对方的情绪波动，比如是否怀有恶意。
而此刻这灵不仅毫无恶意，反而更多的是……
忐忑不安。
沈玉真：“……”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缕黑雾从骆驼身上分离出来，在空中不断变幻形态，最终凝结成一颗实体珠子，稳稳落在他掌心。
这就是契约的具象化形态。
凭借它，可以对这灵施加惩罚。
沈玉真将这契约珠单独收进一个芥子袋，这才开口问道：“我叫沈玉真，你可有名字？”
黑雾骆驼摇了摇头。
名字？要这个做什么？
或许是契约的缘故，沈玉真现在能稍微理解它的意思，自然看出了它的困惑，便解释道：“名字确实没什么实际用处。但一来别人都有名字就你没有，二来我该怎么称呼你？难道每次都要叫那个特别长的称呼吗？”
特别长的称呼？
黑雾骆驼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沈玉真淡淡说道：“‘此方试炼之地意识’，整整八个字，你不觉得太冗长了吗？”
黑雾骆驼：“……”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长……
要不，它也取个名字？
于是它用求助的目光望向沈玉真。
这种事还是你们修士在行，它只会……欺负来试炼的修士！
沈玉真见状开始认真思考：“你既是诞生于雾沙秘境，又是一道灵体……”
很快他眼睛一亮，“不如就叫‘雾隐’吧！”
生于雾中，又能隐于雾中，还懂得趋利避害。
这“雾隐”二字再贴切不过。
黑雾骆驼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名字的含义，但它觉得这名字简短好记，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玉真这才转入正题：“雾隐，你的要求我已经满足了，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
“秘境核心究竟在什么地方？”
雾隐也不卖关子。它虽然爱开玩笑，但在正事上从不含糊。
既然缔结了契约，就要认真履行。
况且它在这试炼旋涡里待了几万年，早就腻烦得不行。
不如出去闯荡一番！
于是雾隐抬起前蹄，在面前凝聚出一张简易的地图。
随后它引动一缕飞沙，落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这才抬头看向沈玉真。
沈玉真立刻会意：“这粒沙子代表我现在的位置？”
雾隐连连点头。
从地图整体来看，沈玉真离中心区域已经很近了。
雾隐又用沙粒画出一条路线，在终点处画了个圆圈。
沈玉真推测道：“这个方向就是我该去的路线，而这个圆圈……代表‘沙暴旋涡’？”
他随即补充，“你说秘境核心就在一个旋涡里？”
雾隐再次点头，随后挥了挥蹄子，将那张地图打散了。
沈玉真将那个方向和旋涡的位置牢牢记在心里。
通过契约的感应，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雾隐的情绪波动，确认它确实没有说谎。
看来秘境核心确实就在那里了。
于是他不再多言，服下一颗疗伤丹药，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后，便让雾隐带着他离开了试炼旋涡。
虽然在试炼之地遇到了这番“奇遇”，但沈玉真其实并未耽搁太多时间。
然而当他踏出旋涡，看到那个静静等候在外的身影时，还是愣住了。
那正是薛雁。
明明他要闯的层数比自己多，出来的时间却比自己还早……
沈玉真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对方是怕他缺乏安全感，特意在试炼之地以最快的速度闯关，就是为了让他一出来就能第一时间看到自己，不必再等待。
心头涌上一阵暖意，沈玉真连忙小跑过去，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喊道：“雁兄，我出来啦！”
薛无厌的想法确实和沈玉真猜测的一样。
即便在命运的洪流中显得如此渺小无力，他也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就像此刻，他必须比沈玉真更快一步，才能给予对方足够的安全感。
虽然这意味着在试炼中要付出更多艰辛，但他不仅甘之如饴，更觉得这是对自己的磨练。
但薛无厌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跟在少年身后的……
骆驼？
这头由黑雾凝聚而成的骆驼，身形虚幻却散发着开光期的气息，甚至达到了三级极品的实力！
不过他也察觉到这骆驼并无恶意。
此刻他张开双臂，将扑来的沈玉真接了个满怀。
少年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雁兄，我这次闯到了五十三层，比上次进步了好多！”
沈玉真仰起小脸，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满脸都写着“快夸我”三个字。
薛无厌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感受到少年像只小猫般在自己掌心蹭来蹭去时，他含笑道：“卿卿真厉害。”
声音里满是宠溺。
即便已经听过无数次，这个亲昵的称呼还是让沈玉真耳尖发烫。
他红着脸小声问道：“雁兄呢？”
薛无厌神色淡然：“不过七十四层罢了。”
他刚突破开光期不久，虽然在试炼之地中闯过的层数不算太多，但通过与三级沙人的实战，已经完全适应了开光期的战斗方式，实力也得到了磨练。
与筑基期时相比，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试炼”。
沈玉真冲他露出灿烂的笑容：“雁兄已经很厉害了！”
说着双手环住薛雁的脖颈，眉眼弯弯地说道：“雁兄可不能妄自菲薄，在阿真心里雁兄最厉害！”
薛无厌不禁扬起嘴角，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
忽然，沈玉真像是想起什么，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薛无厌自然察觉到了，关切地问道：“阿真，怎么了？”
沈玉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我在试炼之地得到了一份传承。”
听到“传承”二字，薛无厌眸光一凝，正想询问是否受到魔气侵扰，就听对方继续说道：“而且是一本双修功法。”
薛无厌：“……”
沈玉真又补充道：“还是专门给两个男子用的。”
薛无厌：“……”
他顿时明白小兔子为何这般模样了，忍俊不禁道：“阿真，双修并非只有床笫之事。”
沈玉真点头：“那倒是。”
确实，双修方式多种多样，并非仅限于床笫之事。
只是那《双阳同契经》中记载的各种姿势……
实在给沈玉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薛无厌也说道：“为兄上次也获得了传承，是《雾沙真言》，不过目前只有一篇，这次没能拿到后续。”
沈玉真不在意地说道：“魔修功法拿了用处也不大，不必太在意。”
“嗯。”
两人不知道的是，这上百个试炼旋涡中，总共只有三本传承。
能否获得完全取决于试炼之地意识的心情。
因此能获得其中完整的一本，已经非常难得了。
说到传承，沈玉真这才想起雾隐，转头对黑雾骆驼说道：“雾隐，过来。”
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雾隐缓步走来。
沈玉真郑重介绍道：“这是薛雁，是我的雁兄。从今往后他也是你的第二个主人，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明白吗？”
雾隐点了点头。
这两个修士举止亲密也就罢了，没想到连主仆关系都要共享，这让没见过世面的雾隐着实有些惊讶。
薛无厌闻言，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静静听着沈玉真兴高采烈地讲述关于雾隐的种种经历。
当听到沈玉真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如何“吓唬”雾隐时，薛无厌只觉得小兔子可爱得紧，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发顶，心里涌起一股怎么亲近都不够的柔软情绪。
沈玉真还在滔滔不绝：“然后它主动要和我结契，还把秘境核心的位置告诉我了！”
这话倒也不算错，只是沈玉真巧妙地省略了一些细节。
薛无厌含笑听着，也不点破。他猜测或许是系统给沈玉真发布了相关任务。
雾隐：“……”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等沈玉真说完整个经过，又眼巴巴地望着他：“雁兄，我对这个秘境核心特别感兴趣，我们找找看吧？”
薛无厌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但他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沉默不语。
直到沈玉真要再次央求时，他才忍不住勾起嘴角：“好，都依卿卿的。”
沈玉真：“……”
雁兄是故意的！
雁兄学坏了！
于是两人——不，两人一骆驼再次启程。这次有了明确的目标，不再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趁着赶路的间隙，沈玉真还抽空在游戏论坛上发布了关于“试炼旋涡”和“试炼之地”的详细攻略，希望能帮到其他玩家。
同时为了帮薛雁凑齐整套《雾沙真言》，他还发布了收集传承的任务，看看能不能有玩家获得。
实在不行的话，等出了秘境再去暗市上打听有没有人出售。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继续在秘境中探索。虽然遇到了不少试炼旋涡，但沈玉真都没有再与其他意识沟通，只是单纯地进行试炼。
毕竟有雾隐一个就足够了。
而薛无厌也在与三级沙人的战斗中，不断磨练着自己开光初期的实力，每次能闯过的层数越来越多。
这一路上他们收获了不少资源。两人的实力都在飞速进步，进步之快甚至让雾隐都感到震惊！
像它们这样的灵体虽然也能修行，但需要吸收天地精华，修炼速度极其缓慢。
这秘境虽然刚现世不久，实则已经存在了数万年，只是一直没有现世的契机罢了。
而雾隐自己在这几万年的岁月里，也不过修炼到开光期巅峰，由此可见它们的修行速度有多缓慢！
好在它们这类意识灵体寿元悠长，只要本体不被摧毁，几乎可以永生不死。
但即便如此，它还是忍不住羡慕那两人的修炼速度！
它甚至开始幻想，若是自己也能拥有这般修炼速度，数万年的光阴岂不是早就够它飞升成仙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爽文剧本”简直完美！
就在雾隐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他们已经在秘境中赶了三个月的路。
然而此刻，却遇到了不同寻常的状况——
脚下的沙地开始微微震颤，黑雾与飞沙中传来异样的响动……
虽然薛无厌和沈玉真此刻并不在沙暴旋涡范围内，视线受阻看不清周围情况，但开光期修士的感知极为敏锐。
薛无厌隐约察觉到那是一群沙兽正在飞快接近。
兽潮正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沈玉真也察觉到了异常，下意识问道：“雾隐，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同时取出夜明珠，借着珠光看清了雾隐的动作。
再通过契约感知着对方的情绪，沈玉真试探性地问道：“你是说，这是秘境中的‘兽潮考验’？”
雾隐连连点头。
沈玉真顿时来了兴致，他握紧薛雁的手，兴奋地说道：“雁兄，我们去兽潮中历练一番如何？”
薛无厌感知到兽潮中虽有数千头沙兽，但其中只有两三头散发着开光初期的气息。
既然沈玉真想去历练，倒也无妨。
于是他应道：“自无不可。”
虽然对方看不见，沈玉真还是冲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若是独自一人，他绝对不会去贸然“送死”。
但有雁兄在身边，他感到无比的安全与勇气！
而且他也不打算挑战整波兽潮，只是想引来一些沙兽磨练身手罢了。
于是两人继续前行，与兽潮的距离越来越近。
沙地震颤得愈发明显，地动山摇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
根据雾隐之前的解释，雾沙秘境在开启半年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生成几波沙兽兽潮席卷秘境，作为对修士的考验。
即然是考验，自然就有奖励。
因此这些兽潮中的沙兽虽然实力更强，但其中蕴含的资源也更加丰富，品质也更上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