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笑吟吟地朝沈之珩拱手：“沈相大人，别来无恙啊！自去岁冬月一别，圣上可没少念叨您呢。”
沈之珩唇角微扬，还了一礼：“李公公辛苦。圣上近日龙体可还安泰？”
“托您的福，”李公公压低声音，“圣上这些日子好多了，时不时还要趁着春日景好去京郊游幸，老奴劝都劝不住。老奴来前圣上还特意叮嘱，让沈相您早日回京呢。”
这时新上任的扬州知府宋志上前，恭敬行礼：“下官扬州知府宋志，见过丞相大人。多谢大人提拔之恩。”
沈之珩虚扶一把：“宋大人不必多礼。你在江州任上赈灾有功，本该提拔。”
他顿了顿，“本相看过你的《治水疏要》，确是良策。”
宋志谦虚一礼，“丞相大人过奖，只是，下官还有一事要办。”
他突然上前一步，看向瘫软在地的沈有窈，厉声喝道：“来人！捉拿逆党同谋沈有窈！”
此话一出，沈家众人一片哗然。
沈有窈闻言更是浑身剧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我、我不是逆党！”
她声音嘶哑，瞧见气势汹汹向她走来的衙役，手脚并用地往后缩，“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同逆党勾结！”
可那些衙役可不管这些，他们按住沈有窈的双臂，将她按在地上，下一刻便将冰冷的镣铐戴在了她的手上。
她愣了片刻，忽然拼命挣扎起来，朝崔氏哭喊，“娘！救我，娘！快求大哥哥救救我！”
这一番动静终于惊醒了沈家众人。
“窈儿！”
崔氏突然扑上前，死死抱住沈有窈，看向沈之珩，“珩儿！你妹妹怎么可能是逆党？是不是弄错了？”
沈允和沈研虽然提早得知今日会发生什么，可没想到，原以为事情要告一段落了，竟然又出现这等变故。
陶氏和姜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沈老夫人紧紧攥住拐杖，指节发白，浑浊的目光直直望向沈之珩，欲言又止。
云鸾原本淡然的神色也渐渐收敛，她微微抬眸，秋水般的眸子静静凝视着沈之珩，想从他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看出端倪。
今日这一出接一出的戏，究竟是天意，还是他精心布下的局？
“证据确凿。”
宋志看了众人一眼，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荣王府管事已招供，沈有窈与逆王世子李少麟密信往来，邀其赴沈府春日宴。”
他抖开信笺，露出簪花小楷：“这上边白纸黑字写着——'愿献姊妹充后庭，求聘世子妃位'。”
他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哭嚎的崔氏瞬间噤声。
不仅崔氏，连沈家人看沈有窈的目光都变了。
宋志目光如刃，缓缓将信笺转向沈有窈：“这簪花小楷，笔迹娟秀，本官早已取了沈五小姐的手书做过对比，竟是一般无二。本官且问你，这信可是你所写？\"
“我……我没写过！”
沈有窈浑身发抖地否认。
她确实曾与李少麟密会，说过这般言语，但绝不可能留下这等要命的把柄！
她仓皇四顾，却见众人目光如针，连平日最是平和仁善的三叔都紧抿着唇不出声。
祖母更是脸色阴沉，拄着拐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沈云鸾则静静立在一旁，眸中似笑非笑。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沈有窈声音陡然尖利，“我怎么会看上李少麟那种货色？我不过是……不过是……”
她语无伦次，竟脱口而出，“是他欺辱我在先，我气不过才假意逢迎，想着借他之手除掉......”
“窈儿！！”
崔氏厉声喝断，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这一声喊得沈有窈猛然惊醒，这才惊觉自己竟将心中盘算和盘托出。
宋志冷笑一声：“沈五小姐倒是坦白。如此说来，勾结逆党是假，借刀杀人是真？”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云鸾若猜不出布局之人是谁便就是个傻瓜了。
她忍不住转眸看向沈之珩，却见他也正望着她。
面上仍是那副淡漠凉薄的模样，只在望着她时，那冷漠的眸光才会像春水一样粼粼动人。
云鸾转过头去，看向沈有窈，嗓音依旧轻柔，却莫名冷厉：“原来，竟是妹妹害我，往日，我们也曾情同姐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有窈怔怔地望着她，“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
目光缓缓移向站在云鸾身边的沈之珩。
忽然，她低低笑了起来，笑声渐渐放大，最后竟成了癫狂的大笑。
“你很开心吧？”
她死死盯着云鸾，眼中燃着扭曲的恨意，“看到我变成这样，你很开心吧？”
她挣扎着站起身，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以为这就完了？沈云鸾，你给我记着！”
她猛地扑上前，却在即将触及云鸾衣角的瞬间被沈之珩闪身挡住。
即便如此，她仍仰着头，像条正在吐信的毒蛇：“今日之辱，我沈有窈记下了。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脚下，哭着求我饶命！”
崔氏慌忙去拉她：“窈儿！你疯魔了不成！”
沈有窈甩开母亲的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母亲放心，女儿清醒得很。”
她最后看了眼沈之珩，用轻的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大哥哥，没有选我，你会后悔的。”
宋知府见闹剧已然落幕，便对衙役道：“把人带走！”
崔氏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就这样被押走，膝行几步抓住沈之珩的衣摆：“她不过是受人蒙蔽，做错了一点小事！这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就忍心看她被押去那种地方？”
“一点小事？”
沈之珩脸色微冷，“往日里母亲便是这般纵容她，才让她如此无法无天，如今又为攀附权贵，不惜将亲姐推入火坑。这般行径，母亲竟觉得是'受人蒙蔽'？往日来信，我三令五申告诫府中远离荣王府，可她非但阳奉阴违，更与逆党暗通款曲，今日沈家遭难，罪魁祸首是谁，母亲当真不明白么？”
沈之珩说罢，最后看了眼被押着的沈有窈，语气冷漠：“你既自甘堕落，便去狱中好生反省！宋知府，将人带走，谁要拦，便一同带走！”
崔氏瘫坐在地，唇瓣颤抖着说不出话。
衙役们立即动作利落地架起沈有窈。
崔氏还想求情，却在触及沈之珩冰冷的目光时，生生将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