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原地,手里的鞭炮\"啪嗒\"一声掉在雪地里。
大马猴就蹲在房檐上,左肩的伤口已经结痂,但皮毛下隐约可见溃烂的腐肉。它咧着嘴,露出森白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在笑。
\"七、七斤……\"身后的小伙伴柱子拽了拽我的袖子,声音发抖,\"那、那是不是……\"
我没回答,因为大马猴突然动了。它从房顶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雪地上,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月光照在它身上,我才看清——它怀里抱着个东西,用破旧的红布裹着,露出一角,像是……
\"跑!\"我猛地推了柱子一把,\"快回家!\"
几个孩子尖叫着四散奔逃。我转身就往家冲,背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不敢回头,只觉得后脖颈一阵发凉,仿佛有冰冷的呼吸喷在上面。
\"砰!\"
一声枪响炸裂在夜空。我踉跄着回头,看见爷爷端着猎枪站在院门口,枪口还冒着烟。大马猴已经蹿上了另一户人家的房顶,它恶狠狠地瞪了爷爷一眼,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爷爷拽着我进屋,脸色铁青。奶奶手忙脚乱地锁好门窗,又把所有窗帘拉严实。
\"它盯上你了。\"爷爷咬着烟袋锅子,火星在昏暗的屋里明明灭灭,\"李三爷说的没错,这东西记仇。\"
我缩在炕角,心脏还在狂跳。刚才大马猴怀里的红布……我总觉得眼熟。
\"爷,\"我突然想起什么,\"阿玲姐死的时候,是不是穿着红棉袄?\"
爷爷的手一抖,烟袋锅子差点掉在地上。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终于长叹一口气:\"造孽啊……\"
原来,阿玲死后,村长媳妇给她换了身干净衣裳,就是那件红棉袄。但下葬那天,棺材里是空的——尸体不见了。
\"当时以为是野狗刨的坟,\"爷爷声音沙哑,\"现在想想……\"
他的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窗户。
我们屏住呼吸,听见一个细弱的声音飘进来:
\"七斤……七斤……\"
是丫丫!
爷爷抄起猎枪,示意我躲到里屋。他小心翼翼掀开窗帘一角,脸色瞬间变了。
丫丫站在院门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秋衣,小脸冻得发青。她怀里抱着个破旧的布娃娃,娃娃穿着红棉袄——和阿玲那件一模一样!
\"丫丫!\"爷爷打开门冲出去,\"你怎么……\"
他话没说完,丫丫突然抬起头,嘴角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爷爷,我来找七斤玩。\"
那不是丫丫的声音!
爷爷猛地后退一步,猎枪对准了\"丫丫\":\"你不是丫丫!\"
\"丫丫\"咯咯笑起来,声音忽高忽低,像是好几个人在同时说话:\"我是阿玲啊……爷爷不认识我了吗?\"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黄光,怀里的布娃娃突然动了动,伸出黑乎乎的爪子——那根本不是布娃娃,是只缩小版的大马猴!
\"砰!\"
爷爷扣动扳机,但\"丫丫\"身形一闪,子弹打空了。她四肢着地,像野兽一样窜上院墙,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我永远忘不了——怨毒,仇恨,还有一丝……悲伤?
\"七斤,\"她用阿玲的声音说,\"你爷欠的债,该还了。\"
说完,她纵身跳进黑夜,消失得无影无踪。
爷爷踉跄着退回屋里,脸色惨白。我这才发现,他的裤腿被撕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脚踝流下来——是爪痕!
\"爷!你受伤了!\"
爷爷摆摆手,从柜子里翻出个布包,里面是李三爷留下的七颗鹅卵石。他颤抖着把石头摆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最亮的那颗石头\"咔\"地裂开,里面渗出一缕黑血。
爷爷面如死灰:\"来不及了……\"
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有人家在守岁。而我们家,正被更可怕的东西\"守\"着……
\"啪!\"
我手里的小鞭儿掉在雪地上。房顶上的大马猴咧开嘴,露出沾着血丝的獠牙。它肩膀上还插着半截断箭,伤口结着黑红色的痂。
\"跑...跑啊!\"我嗓子眼发紧,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崽。
小伙伴们顺着我视线抬头,顿时炸开了锅。二嘎子直接尿了裤子,小梅瘫在地上不会动弹。还是铁柱机灵,抄起地上没点燃的小鞭儿就往房顶上扔。
\"噼里啪啦——\"
爆炸声惊动了大马猴。它敏捷地蹿到更高的烟囱后,却没逃走,反而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只小孩的棉手套!上面沾满暗褐色的污渍,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是...是小芳的!\"铁柱突然哭嚎起来,\"她前天在村口丢了...\"
大马猴把手套凑到鼻子前深深吸气,黄澄澄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那表情诡异得不像动物,倒像是...人在闻花香!
\"回家!快回家!\"我拽起小梅就往家冲。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大马猴跳到了我们刚才玩耍的地方。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它肯定在捡我们落下的鞭炮。
爷爷见我慌慌张张冲进门,二话不说抄起猎枪就往外走。我扒着窗户缝看,只见大马猴正蹲在村长家院墙上,把那只血手套往屋檐下挂。
\"砰!\"
爷爷的枪声惊得它一个趔趄,却没打中。那畜生扭头看了我家一眼,突然咧嘴笑了——没错,就是笑!然后它做了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动作:伸出爪子,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
\"七斤!把门窗都锁死!\"爷爷脸色铁青地回来,\"今晚谁叫门都别开!\"
春晚刚开始播,远处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我和爷爷奶奶挤在炕上,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奔跑声,还有...某种爪子挠门板的\"刺啦\"声。
\"爷,它在咱家门外...\"我死死攥着李三爷给的桃木猴,那玩意儿烫得像块火炭。
爷爷往猎枪里填了种奇怪的子弹——弹头用红布包着,闻着有股血腥味。\"不怕,爷在呢。\"他说着摸了摸我脑袋,手心里全是汗。
午夜十二点,全村人都在守岁。鞭炮声刚停,一声惨叫就从村东头传来——是张瘸子家方向!
紧接着,更多惨叫此起彼伏。我透过窗帘缝看见,无数黑影在房顶上跳跃,不是一只...是一群大马猴!它们像训练有素的军队,分头扑向不同的人家。
最骇人的是领头那只——它脖子上挂着串东西,在月光下泛着白光。等它跳近了我才看清,那是用小孩指骨串成的项链!
\"咣当!\"
我家院门被撞开了。爷爷立刻朝窗外放了一枪。借着枪口火光,我看见院子里站着...刘寡妇!她怀里抱着囡囡,浑身是血。
\"陈叔!救救孩子!\"她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
爷爷刚要开门,奶奶突然拽住他:\"不对劲!刘寡妇前天就...\"
话音未落,\"刘寡妇\"的脸突然裂开了——是真的裂开!皮肤像树皮一样剥落,露出下面黑毛覆盖的猴脸!它怀里的\"囡囡\"也抬起头,那张婴儿脸上长着双黄澄澄的猴眼!
\"砰!\"
爷爷这一枪直接轰碎了窗户。那怪物敏捷地躲开,却把假囡囡扔了进来。那东西落地就炸开,溅出无数黑毛,每根毛都像活物般扭动着往炕上爬!
\"煤油!快!\"爷爷抄起油灯就往地上泼。火焰腾起的瞬间,黑毛发出\"吱吱\"的尖叫,烧出一股腐肉般的恶臭。
天亮后,村里一片死寂。我们战战兢兢开门时,看见雪地上满是带血的脚印,有人的,也有猴的。最可怕的是村长家——院门上用血画了个大大的\"七\",下面整整齐齐摆着七颗牙齿。
爷爷带着男人们挨家查看。铁柱家没人,但锅里煮着半熟的年夜饭;二嘎子爹吊死在房梁上,脚腕上有抓痕;小梅家最惨,全家都躺在炕上,胸口被掏了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
\"七户。\"爷爷数完后脸色惨白,\"正好七户。\"
我们最后在祠堂找到了幸存者。十几个大人孩子缩在供桌下,丫丫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红袄布娃娃。见我们进来,她突然开口,声音却是个成年女人:
\"爹,我回来过年了。\"
供桌上的祖宗牌位\"哗啦啦\"倒了一片。最前面那个崭新的牌位格外扎眼——\"爱女王阿玲之位\"。牌位前摆着七个空酒杯,每个杯底都残留着黑红色的...血。
爷爷突然跪下\"咚咚\"磕头:\"阿玲,冤有头债有主,别牵连无辜...\"
\"咯咯咯...\"丫丫发出诡异的笑声,眼睛翻得只剩眼白,\"还差一个...张瘸子...\"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汽车喇叭声。我们冲出去时,看见一辆警车陷在雪地里。车门打开,铐着手铐的张瘸子被推了下来——他居然试图翻山逃跑,被巡山的民警逮个正着!
\"救命!救我!\"张瘸子看见我们,像见了救星般扑来。可他刚跑两步就僵住了,裤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湿——吓尿了。
因为他身后,祠堂屋顶上,齐刷刷站着七只大马猴。领头那只缓缓举起爪子,指了指张瘸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做了个\"咔嚓\"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