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那来自河眼深渊的咆哮,并非声波,而是直接碾轧灵魂的实质!冰冷、粘稠、带着万顷黑水的重量和亿万沉尸的怨毒。手中的“河神位”木牌瞬间化作烧红的烙铁!暗红的刻痕如同熔化的岩浆,疯狂灼烧着我的掌心!一股狂暴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反噬力量,顺着臂骨蛮横冲撞,撕裂经脉,焚灼内脏!
“噗——!”
滚烫的鲜血混着内脏碎片从口中狂喷而出,眼前金星乱冒,视野边缘瞬间被浓稠的黑暗侵蚀。双腿一软,我重重跪倒在冰冷湿滑的石板上,膝盖骨撞击的剧痛几乎被体内肆虐的焚烧感淹没。木牌脱手飞出,滚落在几步外的淤泥里,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暗红微光,周围的地面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腾起腥臭的白烟。
整个黑水村在这神魔般的威压下哀嚎。村口跪伏的村民身体筛糠般狂抖,头颅死死抵着地面,喉咙里挤出非人的、濒死的呜咽。浓雾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的沸汤,疯狂翻滚、咆哮!
翻滚的灰白雾墙深处,那山峦般巨大的暗沉轮廓彻底升腾而起!
不是山峦。是…**一座由无数肿胀、腐烂、互相粘连的尸骸堆砌而成的…肉山!**
尸骸扭曲纠缠,如同被巨力捏合的烂泥。有的还保留着人形,皮肤青灰鼓胀,布满了巨大的水泡和溃烂的伤口,流淌着黄绿色的脓液;有的则只剩下森森白骨,骨缝里塞满了墨绿色的水藻和蠕动的水蛭;更多的则早已高度腐败、液化,融成一团团暗红发黑、不断滴落粘稠浆液的巨大肉瘤!无数断裂的肢体、破碎的头颅、纠缠的肠肚如同装饰物般镶嵌在这座蠕动的尸山表面,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尸山的“顶部”,没有头颅。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深邃、不断旋转着的…**黑暗旋涡!** 旋涡的中心,是绝对的虚无,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旋涡的边缘,无数惨白的、细密的槐树根须,如同活物的神经末梢,疯狂地舞动、探出!这些根须的源头,赫然深扎在尸山内部,从那些腐烂的尸骸眼眶、口鼻、甚至裂开的腹腔中钻出!
漩涡的中心,两点如同熔炉中冷却的、巨大无比的惨绿色幽光,缓缓亮起!冰冷、死寂、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纯粹的非人意志,穿透沸腾的浓雾,死死地锁定了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
**“……祭……品……”**
那直接响彻灵魂的冰冷意念,比之前的咆哮更加清晰,更加不容置疑!带着一种攫取猎物的贪婪!
随着这声意念降临,整个尸山猛地一颤!
“噗嗤!噗嗤!噗嗤!”
尸山表面,那些巨大的、流淌着脓液的腐烂肉瘤猛地爆裂开来!无数粘稠、暗红、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浆液如同喷泉般激射向天空!在这污秽的喷泉中,夹杂着密密麻麻、惨白中透着死灰的…东西!
不是根须!是…**鱼!**
无数条形态扭曲、如同噩梦造物的怪鱼!
它们只有婴儿手臂长短,通体覆盖着滑腻的惨白色粘液,没有鳞片,皮肤半透明,隐约可见内部暗绿色的内脏和搏动的血管!鱼头异常巨大,几乎占了身体的一半,裂开的口器中布满了细密、螺旋状的惨白利齿!最恐怖的是它们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两点绿豆大小、燃烧着纯粹饥饿和疯狂的惨绿色幽光!
这些怪鱼如同离弦的惨白箭矢,裹挟着腥臭的浆液,从爆裂的肉瘤中激射而出,如同遮天蔽日的白色蝗群,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嘶”声,铺天盖地地朝着村口、朝着我所在的位置,疯狂俯冲下来!
“嗬——!” 我发出绝望的嘶吼,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体内的灼痛和反噬的力量让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死亡的白色阴云呼啸而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哗啦——!!!”
村口那条停泊在岸边的、如同棺材般的诡异红船,猛地被一股无形的巨力从河中掀起!船体在空中翻滚着,红漆剥落如雨,狠狠砸向我刚才站立的位置!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红船四分五裂!破碎的木板、飞溅的红漆碎片如同炮弹般四射!船头上那个惨白的纸新娘被巨大的力量抛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那张咧着诡异笑容的纸脸正对着我,然后“啪”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我的脸上!
冰冷!滑腻!带着浓烈的腥臭和纸张特有的霉味!
纸面紧紧吸附在我的口鼻上!那浓墨画出的、咧到耳根的嘴角,仿佛带着无尽的嘲弄!我瞬间窒息!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脸,试图撕开这层死亡的“面具”,但那纸仿佛有生命般,死死地粘附在皮肤上!
视线被彻底遮蔽!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惨白和那咧开的漆黑笑容!
与此同时,那铺天盖地的惨白怪鱼群,如同闻到血腥的食人鱼,瞬间改变了俯冲轨迹!它们放弃了其他目标,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嘶嘶”声,疯狂地、争先恐后地扑向被纸新娘糊住脸的我!
“噗!噗!噗!”
如同冰雹砸在烂泥上!无数条冰冷、滑腻、带着尖锐利齿的怪鱼狠狠撞在我的身体上!尖利的牙齿瞬间撕开衣服,刺破皮肉!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
“呃啊啊啊——!!!”
被纸面掩盖的喉咙里爆发出被闷住的、撕心裂肺的惨嚎!无数张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疯狂啃噬着我的手臂、肩膀、胸膛、双腿!皮肉被撕裂!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冰冷的河水气息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和怪鱼身上的腥臭,瞬间将我淹没!
我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食人鱼池的腐肉,正在被亿万利齿疯狂地撕扯、分解!
意识在剧痛和窒息的深渊中飞速下沉…下沉…
就在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覆盖在脸上的纸新娘面具,那浓墨画出的、咧开的嘴角位置,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粘腻、带着无尽恶毒和一丝诡异解脱感的意念,如同毒蛇般钻入我濒临破碎的意识:
**“…替…我…去…吧…”**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彻骨的巨大吸力,猛地从下方传来!
“轰——!!!”
脚下坚硬冰冷的石板瞬间消失!我连同身上啃噬的无数惨白怪鱼、糊在脸上的纸新娘面具,如同坠入无底深渊,被那股来自河眼深处的恐怖吸力,狠狠地拖拽着,砸进了下方…**冰冷、粘稠、翻涌着无数尸骸残渣的黑水河中!**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河水粘稠得如同胶冻,带着浓烈的血腥、腐烂和淤泥的恶臭,疯狂地灌入我的口鼻!窒息感如同铁钳扼住喉咙!
身体被那股巨大的吸力拖拽着,以恐怖的速度向着黑暗的河底深处沉去!无数条惨白的怪鱼依旧死死咬在我的皮肉上,疯狂地撕扯、扭动,如同附骨之疽!糊在脸上的纸新娘面具被水流冲击,死死地贴在皮肤上,仿佛要融入我的脸!
意识在冰冷的黑暗和极致的痛苦中飘摇。
下沉…无止境地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永恒。
下坠的速度似乎减缓了。那股恐怖的吸力还在,但变得均匀、粘稠,如同沉入巨大的胶质沼泽。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河水冰冷刺骨,粘稠得如同水银。只有偶尔从上方极其遥远的地方,透下一点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扭曲的惨绿色光晕——那是河眼漩涡中心那两点巨大幽光的余晖。
借着这点微光,我勉强能看到周围漂浮着的东西。
不是水草。是…**头发**。一缕缕,一绺绺,湿漉漉、纠缠不清的黑色长发,如同巨大的海藻森林,在粘稠的水流中无声地飘荡、摇曳。发丝间,夹杂着惨白的碎骨、断裂的手指、空洞洞的眼眶、以及被泡得肿胀发亮、五官模糊的…**人头**!
无数颗人头!男女老少,如同腐烂的果实,悬浮在这黑暗的水中!它们空洞的眼眶无声地“注视”着我下沉的方向,肿胀的嘴唇微微张开,仿佛在无声地呐喊。更深处,隐约可见巨大、扭曲、如同巨兽肋骨般的惨白骨架轮廓,沉在河床的淤泥里。
这里…是真正的尸骸坟场!是河眼吞噬了无数“祭品”后,遗弃残渣的…**胃囊底层**!
那股来自河眼漩涡的吸力还在持续,拖拽着我向着更深、更黑暗的河床中心沉去。那里,是吸力的源头。
就在我即将被拖入那绝对黑暗的中心时,我的身体,似乎擦碰到了河床淤泥中的某个东西。
触感…坚硬,冰冷,带着棱角…还有…**绳索**?
求生的本能让我在窒息和剧痛中猛地伸出手,不顾一切地向那触感传来的方向抓去!
手指触碰到了!是冰冷的、粗糙的石头?还有…缠绕在上面的、湿滑坚韧的…绳索?
我死死抓住!如同抓住地狱中唯一的稻草!
身体下坠的势头猛地一顿!那股强大的吸力依旧拉扯着,但我暂时被固定住了!
借着那点微弱扭曲的惨绿幽光,我艰难地低头,看向抓住的东西。
不是石头。
是…**一具半埋在漆黑淤泥里的…石棺**!
棺椁不大,样式古拙粗糙,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水藻和滑腻的苔藓。棺盖似乎并未盖严,留着一道狭窄的缝隙。而我抓住的,正是棺盖边缘凸起的一个石角!缠绕在石棺上、深深陷入淤泥的,是几圈早已腐朽发黑、却异常坚韧的…麻绳!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石棺的周围,在淤泥和水藻之间,赫然生长着几簇东西!
惨白色的…槐花!
和地窖腌菜缸里那簇一模一样的、吸食人油尸浆的妖异槐花!硕大、惨白、花瓣肥厚得近乎透明!花心深处,密密麻麻的暗红花籽如同虫卵般鼓胀!它们扎根在石棺周围的淤泥里,根须深深扎入河床,在粘稠的水流中微微摇曳,散发出极其微弱、却依旧甜腻的香气!
槐花?!这里怎么会有槐花?!而且…和桃溪村那妖槐的花如此相似?!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
难道…这黑水河眼深处的邪魔…和桃溪村那棵正在复活的妖槐…有某种联系?!那盘踞在尸山之顶、漩涡中心的惨绿幽光…那无数舞动的槐树根须…这扎根在石棺旁的诡异槐花…这一切碎片,疯狂地拼凑成一个恐怖的真相!
就在这念头闪过的瞬间——
“嘎…吱…”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摩擦声,从那石棺盖板的缝隙里幽幽飘出!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棺内…**缓缓地移动**!
我抓住石棺角的手指瞬间僵硬!心脏停跳!
石棺缝隙处,几缕湿漉漉的、沾满淤泥的黑色长发,如同水蛇般,缓缓地、缓缓地…**飘荡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