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民遂将此女安置于近邻之酒店,距其庐舍不过数百步之遥。除清明之日辰时,孝民往山中祭扫祖茔外,余时皆伴此女侧,偕游于都市之中,遍览城中胜景。
此女尝赴酒楼宴饮一次,而后意兴阑珊,常言欲往幽僻小巷觅食。专挑那街边摆摊之物,或可手执之小食,总之不肯安然坐于店中用餐,恰似稚龄幼童,天真烂漫。
孝民伴此女游赏两日,假期遽然已至。未征得此女应允,孝民擅自购得两张船票,诓此女曰:“吾欲携汝往更远处游乐。”言罢,复引其返至原初之海岛。
此女嗔怪道:“汝非言要带吾往更远之地游乐乎?前方究是何地?此非吾等昔时所居之处耶?”
孝民答曰:“吾平日需营营役役于公府,唯有假时方得伴汝游乐,可好?”
此女又问:“汝有何假期可言?”
孝民忙道:“吾每日散衙之后,皆可引汝出游,如此可否?”
此女却摇头道:“不可。此山村吾已遍览无遗,那小城镇亦了然于心!”
孝民遂决意与彼女坦诚相谈。虽此女心有不悦,终是随孝民归返家中。
孝民正色问道:“汝于大都城中乘车,需付资费否?”
此女颔首。
孝民又问:“吾等乘地铁之时,汝亦需购票,可对?”
此女再点头。
孝民谆谆而言:“汝断不能仅凭双足行遍天下。况且,若无身份凭证,汝亦无法购得车票。”
此女反问:“然则,唯有仰仗汝带吾出游乎?”
女曰:“然汝亦需营生也。”
孝民对曰:“营生方可获利,获利方能携汝游乐,此理不谬乎?”
女曰:“闻之似有理也。亦为吾觅一务工之所,吾欲谋财!且欲办一身份凭证。”
孝民应曰:“善。明日吾携汝寻村长,观其可愿留汝户籍于村中否。今可寄户,寄户者,意即汝可得身份凭证,然不可享村中诸般福利,如村中分地之时,汝便无份。”
女欣然曰:“有身份凭证便足矣!”
孝民又曰:“汝平日于家中助吾洒扫庭除、炊爨烹饪、浣洗衣物、晾晒衣衫,吾日付汝薪俸,三十钱。”
女惑然曰:“三十钱几何?”
孝民指曰:“可购三十斤米。”
适孝民携女往店铺购米,命店主称三十斤米予女观之。女惊诧不已,连声道:“三十斤大米,一日食之不尽、食之不尽!”
孝民遂与女同居。未及两周,孝民之母复至。其鬼鬼祟祟入庭院,见一女正在晾衣。
其微笑视女。女晾毕亦见之,因彼皆无言。待女事毕,坐于庭院欲啃苹果之时。
女问曰:“汝欲食苹果否?”
孝民之母摇首。
女问曰:“汝来何事?”
孝民之母应曰:“吾来寻吾儿。”
女又问:“汝儿者何人?”
孝民之母指曰:“即与汝同居之那厮。”
女恍然曰:“汝所言者,乃孝民耶?”
孝民之母颔首。
女又问:“吾当何以称汝?”
孝民之母曰:“称吾为阿母。”
女惊曰:“阿母?”
适孝民下班归,入得门来,见其母在室,尤见女子呼其母为“阿母”,大惊失色。
孝民之母命其子正式引介此女。孝民逡巡不前,其母便知事有蹊跷。遂决意亲自诘问此女。
孝民之母正色问曰:“姑娘,汝自何处来?”
女答曰:“吾自山中而来。”
孝民之母又问:“哦,如此,乃山村之人也。汝父母安在?今在此处否?”
女对曰:“否。”
孝民在侧,暗捏一把冷汗。
孝民之母续问:“无父母在此处耶?然可有他亲眷?”
女摇头曰:“无,唯吾一人在此。”
孝民之母再问:“姑娘,汝今年几何?”
女答曰:“吾不知己龄几何,或许可……”
孝民遽然掩其口,惟恐其忽言己已数百岁矣。
孝民之母嗔其子曰:“儿,汝何如此惶惶?莫非彼尚未及笄?”
女摇首。
孝民之母急遽而言:“速释彼女!汝所为者何?吾方问讯,汝胡为捣乱?去去去!”
女孩轻声应曰:“吾非幼童。”
孝民之母微微颦蹙:“此女貌似憨拙。”
孝民撇嘴而言:“未尝读书之女皆如是,懵懂无知,其智若十余岁小儿耳。”
孝民之母喟然叹曰:“城中聪慧娇俏之女,汝不屑求硕士、博士,何以偏寻此未尝读书之人?”
孝民笑曰:“情投意合则善矣!于斯山中,读书何益?”
孝民之母微微颔首:“然。毕竟娶归家门之后,能生子、育子便罢,幼童读书之事,付与塾师可也,或延请师长上门授业亦可。”
孝民又暗暗捏汗。
孝民急切而言:“母亲,吾与彼相识未久,莫要仓促定夺。”
孝民之母佯怒曰:“莫非汝于此寂寞难耐,欲空戏此女?欺其未尝读书、懵懂无知耶?”
孝民忙答曰:“未曾!”
孝民之母遽然掐住其子之耳。
孝民之母厉声问曰:“言,可曾与此女同榻而眠?”
孝民忙应曰:“未曾!”
孝民之母释手,欣然曰:“算汝尚为君子。然吾劝汝,若谈情说爱,当以诚心相待。若觉契合,宜早成婚生子。吾已逾五十,岁月无多矣。”
孝民笑曰:“母亲不过五十余岁,何言老迈?岂会不及?”
孝民之母正色而言:“女子生育之黄金年岁为二十四,男子则为三十。吾儿今年已二十八,转瞬即成老翁矣!”
孝民无奈而言:“孩儿知晓,莫要劳心。待时机成熟,孩儿自当告知于母亲。今夜,母亲欲留于此,抑或返镇居住?”
孝民之母笑曰:“今夜吾便留此,与未来儿媳叙谈情谊。”
孝民忧心而言:“母亲不惧言语失当,惊走彼女耶?”
孝民之母佯嗔曰:“汝所言何意?吾似此等人否?吾素来和蔼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