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扫陈疴添瑞气,且随春信步云程。】
封野将最后一笔收尾。
萧烈端详着这幅字,赞赏的竖起大拇指:
“写得很棒!”
今日是岁除,金风寨所有人一大早就起来忙碌了,封野和萧烈没事干,两人闲来无事便写起了字。
封野这段时间经过林翰章的指导,书法上进步飞速。
林翰章在这方面严谨且认真,尤其封野还是萧烈的郎君,在林翰章看来,封野就是萧烈的门面。
所以,无论是书法还是礼仪,林翰章对封野都力求完美,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对此,封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学得愈发认真。
他是萧烈的男人,是日后要与萧烈一起并肩站在顶峰的人,他不能让人因为自己的原因嘲笑萧烈,所以对于林翰章的严苛,封野内心是感激的。
林翰章写完手头一张【福】字也走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终于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还不错,挂起来吧。”
封野拱拱手:“谢先生夸赞。”
他朝萧烈眨眨眼,唇形说了句‘多谢老婆’,随后示意侍从将字拿到一旁悬挂晾干。
萧烈又拿过一张红宣纸,“我们来写春联怎么样?”
岁除写春联是宣朝的习俗,说是亲笔写一幅寓意吉祥的春联贴在自家门口,可以散邪气、驱恶鬼,保佑家人平安顺遂。
封野揽了揽萧烈的腰,“那阿烈写上联,我来写下联,林老写横批,如何?”
封野这段时间除了学习书法和礼仪,还跟着林翰章学习了许多这边的文学,谈吐涵养相较以往规整了许多,像个真正的古代贵公子,却又有股古人没有的霸气不羁。
萧烈侧头看他,忽然有种吾家少年初长成的自豪感,脑子里不禁描绘出封野一身华丽衮冕,站在高台的模样,略一思索,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上联:
【雄略启新程 万里山河添锦绣 】
可以说这是萧烈的新年愿望了。
封野想了想,随即填上下联:
【豪情书盛世 千秋社稷铸辉煌】
封野写的是未来的愿景。
林翰章在一旁看着,一颗心被这两句激得滚烫,握着毛笔的手都有些抖,深吸了口气,才写下了横批:
【盛世华章】。
这边在舞文弄墨,何德胜那边则在验收麻将和扑克牌,大过年的没有牌局怎么行?
何德胜没什么爱好,平时除了搞研究发明,就是爱好打麻将。
他在穿越过来,金风寨稳定下来后,便让人打制了一副麻将,只是平时金风寨的人都各司其职,难以凑齐搭子,那段时间,他帮封野研制各种东西,也没什么时间,这次过年一定得过过瘾。
栖风这几日病情又反复了一回,突发肠胃炎,引起发热呕吐,姜医师连续施针,今日才总算好一些。
同之前的每次一样,于亭安趁着栖风睡着悄悄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栖风这次睁开眼,看向站在他床头的于亭安。
于亭安正望着栖风出神,一下子,猝不及防跟栖风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慌忙别开眼,下意识转身就要离开,栖风叫住他:
“为什么?”
于亭安脊背僵了僵,不等他转过身,栖风继续开口:
“为什么喜欢我?”
他坐起来,看着于亭安,
“我都已经说了不喜欢你,你为何还要执着?为什么不放弃?”
于亭安转回身,一双眼睛平静的跟栖风对视,回答的也平静:
“心若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东西,世间便不会有相思成疾,那些辗转难眠的月夜,也不会写满离人的牵挂。”
于亭安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褪去了稚气,变得成熟内敛,唯一不变的是对栖风的执着,
“我说了,喜欢你是我的事,你可以拒绝,但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不知为何,听着这话,栖风忽然有些想哭,眼眶一阵阵发热,他忍住情绪,憋得眼角通红,想说句什么,喉咙却像被封住了。
于亭安蜷了蜷指尖,继续说:
“其实我们很早就见过面了,你可能不记得了,十一年前,眠山脚下,我代替舅舅去送货,不想途中遭遇了龙虎帮的埋伏,在我差点身死之际,是你路过救了我,你冲入人群杀了那些人,你说怕是最没用的东西。”
那年于亭安十六岁,那是他第一次出任务,遇到埋伏的时候,害怕占据了他的全部,刀尖落下来,他甚至忘记了躲,只本能的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是栖风冲入人群,杀光了那些人,于亭安抬起眼,看到的就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手里握着一根银链条,面对那么多比他高、比他壮的人,脸上也没有丝毫惧意。
刀尖从他脸侧擦过,他眼睛都没眨一下,下一瞬,手中银光一闪,先一步要了那人的命。
于亭安张大嘴巴,等他回过神,栖风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一张沾了鲜血、却粉雕玉琢的脸就那么闯入视线。
栖风居高临下的看着于亭安,用尚稚嫩的声音说了一句:怕是最没用的东西,勇敢能让害怕无所遁形。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于亭安喊了一句,栖风没有回头。
这之后,于亭安学会了无畏,他努力爬到了三当家的位置,栖风那张脸也刻在了他心里。
十一年后,于亭安再看到那张脸,激动的险些以为错认,直到在青沙隘,他又看到栖风手里那根银链条才彻底确认。
原来爱就是在不同的时间,反复爱上同一个人。
所以,爱上栖风大概就是他的宿命。
“十一年梦回。”于亭安说,“若能放下,我又何苦等到今天。”
栖风怔了怔。
十一年前,眠山,那是他执行任务刺杀县令那回,那次也正是他第一次遇到诸葛泓晅。
所以,他们那时就见过了。
栖风的心情难以形容,复杂的甚至有点疼。
在他对诸葛泓晅义无反顾的时候,也有另一个人在默默念着他,甚至比他的时间更长。
“小风,”于亭安补充,“我说这些,并不是要给你施压,我只是想说,喜欢你不是我的一时兴起。”
“我之前没说这些,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我不想让这场喜欢变质。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没有任何理由。”
他看着栖风,眼神坦荡的没有一丝杂质,
“实话说,我最初想过很多得到你的方法,我是个土匪,能想到的也都是些不入流的下三滥,就连青沙隘那次,也都是谋划过的,虽然事实是我真的遇到了危险,但起初,我的确是带着目的去的那里。”
“后来,我知道了你和诸葛神医的牵绊后,甚至一度恨他,恨他不珍惜你,也怨你看不到我。”
“但这件事,也让我明白了很多。”
他浅吐出口浊气,将一切说出来,反而轻松了不少。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喜欢一个人没有错,被喜欢也没有错,你不喜欢我更没有错。”
“我想清楚了爱上月亮的后果,可哪怕始终无法触碰它的光芒,我依旧为它的存在心动不已。”
“小风——”
于亭安垂下眼睫,终于下定了决心,出来的声音很轻,却也坚定,
“如果我的喜欢给你造成困扰,对不起,我可以离开。”
他抬起眼,将这张脸重新烙印,
“这段时间跟着师父,我知道了生命其实不单单只有情,还有很多别的事可以做。师父说,殿下年后可能要去军营,我打算随殿下同去。”
前半生当土匪他没有选择,今后的每一步他却可以决定往哪儿走。
把爱意藏进每一缕风里,是我最后体面的退场。
“小风,岁除欢愉,新岁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