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帝命人又端上来一些糕点茶水,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叔父年纪大了,吃不得太硬的食物,平生也不好喝酒,因此每次私下招待他的时候,都是以一些软糯的糕点与清淡的茶水来代替。
崇宁帝南向坐,而李永思李州统则是西向坐,崇宁帝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口中咀嚼一番,而后眉宇之间带着一丝不满说道:“叔父,今天咱们也不分什么君臣不君臣的,您给我说句实话,明天最后一次召开关于北上出兵的大朝会,对于那些个反对此事的臣子们,您有没有信心在十日内全部拿下?”
李永思在崇宁帝的注视下细细思索了一番,随即说道:“十日内拿人肯定是没问题的,但名单还得要陛下先给我提供一份。”
“好!要的就是叔父您这句话!”崇宁帝精神一震,拍着桌子兴奋的说道。
“陛下,只是这京城中许久未经风雨,突然这样大规模抓捕官员,恐怕要闹得人心惶惶了啊。”
李永思捋了一下胡须,言语中不免有些忧虑,他身为稽卫司州统,陛下有令,他自无不从,只是在城中动手难免会引起不小的风浪。
这代表着一轮新的清洗与利益分配,他担心仅凭借稽卫司的力量会有些吃力。
崇宁帝听到李州统的担忧略做轻蔑的笑了笑:“人心惶惶?呵,叔父,不人心惶惶他们怎么敢狗急跳墙自己露出更大的破绽呢?”
“北上出兵是朝廷的意志,是几位相国的意志,也是朕的意志。”
“这些家伙反对,他们怎么敢?无非是仗着手中有点权柄罢了,还想着搅风搅雨呢?”
崇宁帝神情坚定的拉住了李永思的手紧紧握住说道:“叔父,你也知道的,朕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忍了他们这些个废物,蠹虫已经二十年了!”
“一直苦于找不到借口一举拿下他们,现在终于是等到了这个机会,他们闹的越大,朕收拾起他们就越没有负担。”
李永思从崇宁帝紧握住他的双手中感受到了这份沉甸甸的决心,他也是亲眼看着陛下从登基那天开始一直成长到现在的,自然明白他的心意。
“陛下,您的心意老臣是知道的,那么,这次抓捕这些官员后是经过流程审讯一遍,还是就地处理掉呢?”
崇宁帝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后又控制住了自己的那份杀心,他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流程还是要走的,全杀掉也有伤天和,不如杀一部分,留一部分,其中取舍叔父您带领稽卫司的人看着办吧。”
李永思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躬身拜道:“有陛下这句话,老臣心中也有数了,许久未曾动筋骨了,呵呵…这次肯定叫他们好好回忆起稽卫司之名!”
承平日久的京城终于要有了一丝波澜,嗯,或许不止是一丝波澜,在不久的将来,层层的叠浪会掀起怎样的狂涛,将那些不知好歹的鱼虾彻底碾成齑粉?
稽卫司专属的特级牢房之中,许久未曾有过座上客的特级牢房如今已经是让数月前押送过来的叛徒们住了好长时间,现在想必他们在里面一定有了如同家一般的温暖吧?
“赵迟,有寄给你的信件,你接一下!”
一名稽卫司成员昂首挺胸的走到了特级一号牢房面前,按照操作流程,先是呼喊了一句,随即又用手敲了敲铁门,最后打开了全封闭铁门上方那狭窄的缝隙,将信件投送了进去。
之后,这名稽卫司成员通过门上方的观察口看了看里面的情况,发现赵迟方从床上起身,没有什么问题,于是这名稽卫司成员便笑着说道:“赵迟,你的信件,自己捡起来看看吧,再不看恐怕就没有机会再看了。”
这名稽卫司成员言语中带着一丝讥讽的意味,只是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赵迟等人的刑期将至,同那些关押在诏狱的叛逆一样,都要在同一天行刑。
赵迟这段时间在稽卫司内部的牢狱中过的确实是不怎样,披头散发,面色黑黄,形如枯槁。
整个人精气神已经完全散掉了,他现在从床上能起来都算是最后一口气撑着他行动罢了。
可以看得出,赵迟这种叛徒从北边被押送回来,回来之后就被稽卫司的人上报要求特调到自己内部的牢狱之中,对于这种叛徒他们确实是给予了极大的热情招待。
恐怕现在将赵迟拎出去和诏狱中的卓文远等人一比,卓文远那边都算是活在天堂里了。
赵迟一瘸一拐的支撑着身子走到了牢门前,用虚弱的声音与平淡的眼神看着那名稽卫司成员说道:“这位兄弟还有其他事情要相告于我吗?”
那名成员见到这赵迟依旧是一副平淡的样子,心中也是怒火上涌,踏马的你只是一个叛徒,经历如此多的严刑拷打之后竟然还能如此平淡,难道你这种人真的就没有一丝悔过之意与恐惧的心吗?你头顶的那闸刀马上就要落下来了,你竟然还能平静,甚至是笑得出来?
他很想进去再给这个让稽卫司荣光染上污点的家伙狠狠的料理一番,可惜稽卫司内部规矩森严,不得私自对犯人用刑,但是一旦准许用刑了,那必然是无所不用其极,怎么能让犯人受到极大的折磨与痛苦就怎么来,不然的话赵迟也不能被折磨的如此凄惨。
只是这家伙骨头硬的很,罪行全招了,但是忏悔之意是半点也无,他们真是把历代酷刑都用遍了,只要不死人的都给用上了,什么铁刷子涮肉,水刑,树上开花等等酷刑,可是这赵迟就是昏厥过去也不肯服软一句。
他依旧是那句话:“罪行我认,但是绝不后悔!”
踏马的,这名稽卫司成员心中怒骂,你毫无悔意,那岂不是在给稽卫司抹黑,对陛下毫无忠诚?
只是他再气也只能是忍着,咬牙切齿的说道:“哼!没了!你…好自为之吧!”
砰!
观察口的盖子被狠狠的撂下,发出了一声巨响回荡在空荡的走廊之中,那名稽卫司已经是气鼓鼓的离开了。
赵迟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就这点耐性也敢来嘲讽他,他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是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是若时光能倒流,他恐怕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自认为自己有能力向上爬,他也自认为自己是忠于陛下的,但是终究是做错了事情,手段与目的相偏离,走上了自取灭亡的道路,那么他眼中的忠诚在他人眼中就是大逆不道,最大的背叛与不忠!
“我终究还是…唉……”
赵迟颤抖着身子,蹲下身去,将那信件拿在手中,看了看信封上面的信息,原来是王朝锋那家伙给自己寄过来的,他有什么要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