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还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凤吟,望着朝她扑来的大黑犬眼中有着愤恨的凶光,獠牙森白,涎水飞溅。
那股浓烈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凶狠扑面而来——大黑认出她了!认出那个曾经给它一刀地坏人。
今日就要让这坏人知道,它大黑地血,不是那么好放的。
它要咬死这个坏人。
“闪开!”
凤吟厉声呵斥了一句,电光石火间,她不是自己闪避,而是猛地将身边还懵然无知的世家女狠狠推搡出去。
世家女踉跄跌倒的惊呼未落,却已扑倒在地,瞬间形象全无。
凤吟已借着反推之力,整个身体如同受惊的野兔,猛地向后窜去!
大黑岂容猎物逃脱?
一扑落空,巨大的爪子拍在凤吟方才站立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声。
它喉咙深处滚出震耳欲聋的汪汪咆哮,那声音凶狠狂暴,如同闷雷在满是人的的花园里炸开,震得廊下的灯笼都在簌簌摇晃,整个丞相府瞬间被这凶戾的吼声惊醒。
它没有丝毫停顿,四爪刨地,青石板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庞大的黑影带着毁灭性的气势,再次朝着凤吟狂追而去!
凤吟:“.......”
不是,她当初也给谢礼了啊?
干嘛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模样,当初她明明问过了。
此时的她好似忘记了,她当初可是趁着人家还没反应过来,就把人家给弄晕了。
醒来后,后腿就多了一道伤痕。
凤吟感受着身后腥风呼啸,沉重的奔跑声、粗重的喘息声、那充满暴怒的咆哮声紧紧咬在身后,越来越近!
大黑紧追不舍,凤吟怕误伤到了别人,只能往偏僻的地方跑。
柳娇娇在身后望着那道身影,连忙让丫鬟去通知府里的主人。
这时扶光院子里的清羽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用心听了下,好像是大黑的声音。
怎么会叫的如此凶,一想到今日府中宴会的事情,清羽暗道一声糟。
他快速的回到院子里,跟自家主子禀报。
“主子,不好了,大黑冲撞了客人。”
扶光立马放下手上的书,快速的走到门外。
“赶紧跟我去看看。”
随着大黑的叫声越来越近,大黑身后追了不少的人。
有看热闹的世家女和公子,有惊恐的丞相府下人。
凤吟凭借本能和耳后传来的风声判断距离。
她身形灵动,猛地一个蹲身,从一丛低矮的花架下划过过。
大黑庞大的身躯来不及收住爪子,轰然撞上花架上的花盆,“哗啦!”一声巨响,陶片与泥土四溅!
这阻碍仅仅让大黑迟滞了一瞬。
它甩了甩头,抖落鬃毛上的泥土碎屑,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的锁定前方逃窜的浅绿色身影,喉咙里发出更加暴怒的呜咽。
后腿再次发力,速度竟比之前更快!
它不再跳跃扑击,而是伏低身体,像一道贴地疾驰的黑色闪电,张开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目标明确——对方的小腿!
这人伤了它的腿,它也要让这人赔他一条腿。
凤吟感受到脚踝传来的冷意,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没人后,她突然就停了下来。
她的动作把大黑弄得一愣,它很快刹住脚,谨慎得望着面前的人。
这人要干什么?
凤吟朝着大黑,笑的格外诡异。
“追累了吧?”
“要不歇歇?”
凤吟说完对着大黑打了一个响指,吓得大黑嗷嗷直叫,瞬间掉头就跑。
这女人好可怕。
它......
下一刻!
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困住了大黑的身子。
清风和扶光刚好赶到,就看到大黑站在那突然动不了了。
清羽急忙想要跑过去,却被扶光拉着,躲在了石头后面。
凤吟听到了动静,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呦,还有俩偷看的小贼啊。
想到这是丞相府,凤吟一时懒得管,她惬意的走到大黑的面前,蹲下了身子,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面前的大黑。
凤吟跟个流氓似的,伸手摸上大黑强健的身躯连连夸赞。
“啧啧啧,挺壮实啊!”
“丞相府果然会养狗,瞧瞧这毛发,光鲜亮丽,瞧瞧这骨架,可真大,这品相着实不错。”
被抚摸的大黑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一样,害怕的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狗眼满是惊恐。
这是什么人,怎么会如此可怕。
大黑瞬间全身的肌肉僵死!
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住,连一根毛发都动弹不得。
沉重的身体像块石头,死死钉在原地。
刚才还驱动四肢狂奔的狂暴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像寒冬腊月里那冰冷的雨水,瞬间灌满了它的脑子,冲刷掉它所有的愤怒。
大黑甚至无法思考“恐怖”这个词,只有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对终结的感知——死亡!
它就在头顶盘旋,散发着让它骨子里都冻结的森冷寒意!
头顶的光线骤然被遮蔽!
一张巨大的、带着恐怖力量的手掌,如同撕裂天空的阴影,带着窒息的风压,当头罩下!目标明确——它的头颅!
跑啊!
狗腿你倒是快动啊!
大黑在心底无声地嘶吼,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尖叫着,但身体好似背叛了它一样,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只能瞪大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瞳孔因极致的恐惧缩成了针尖,绝望地、眼睁睁地看着那致命的阴影急速逼近。
它能感觉到那手掌带起的风压,好似刮得它额头的皮毛生疼生腾的。
完了!
这手会像主人捏碎核桃一样,捏碎它的头盖骨吧。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绝望和悔恨的味道,让它不断的懊恼自己为什么非要追这人。
为什么要追?
不就是一点血吗?
大不了,它给就是了。
为什么非要咬这个坏人?
这下好了吧,命要没了!
明明上次这人一见面就把它弄得不省人事,明明.....
明知道那人厉害,还蠢的去报仇?
它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
这个念头在死亡的恐惧下,显得如此清晰又愚蠢。
早知道…早知道这个人这么可怕,能像定住猎物一样定住它,它就该夹着尾巴躲的远远的!
也许知道改变不了了,它突然怀念起了主人对它的好。
主人的手掌总是温柔抚摸它头顶、述说着对它的喜爱,让它要像母亲一样,做个厉害的大黑狗。
厨房飘来的炖肉香气……夫人那恨铁不成钢的关心,和碎碎念的唠叨声,这些以前嫌烦的时光,在死亡阴影下骤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