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处,慕容义那番关于“鲜卑即汉,共扶大明”的慷慨陈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慕容忠等一众黑衣高手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面面相觑,数百年来固守的复燕执念与眼前这全新的、更为宏大光明的道路激烈碰撞。许多人脸上露出挣扎、困惑,继而开始深思。慕容义的话,剥开了历史的迷雾,直指血脉与文化的本质。
忽地,人群中一名中年汉子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着激动的光,大声道:“公子说的对啊!我等细细想来,我的母亲、祖母,岂非俱是汉家女子?我们身上流的血,早已分不清是鲜卑多还是汉家多了!千百年来,我们与汉人同耕同读,同婚同俗,又有何分别?为何还要执着于那早已消散的燕国之名?”
这一声呼喊,如同点燃了导火索,瞬间引燃了众人心中被压抑的情感。
“没错!我妻子便是汉人!”
“我们说的也是汉语,写的也是汉字!”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才是真正的大业!”
“追随公子,共扶大明!”
众人纷纷激动附和,眼中迷茫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新方向的振奋与决心。
慕容忠怔怔地听着,看着这些追随自己多年的弟兄们,又看向目光坚定、气度恢弘的慕容义,再回想慕容博老主人最终皈依佛门的结局……他猛地一拍大腿,豁然开朗,不由得发出一阵释然却又充满豪情的大笑: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老奴愚钝,执迷数百载。今日得蒙公子点醒,拨云见日。公子,老奴慕容忠,愿率众家臣,从此誓死追随公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共扶大明,光复华夏!”他再次深深拜下,这一次,心悦诚服。
“愿誓死追随公子!共扶大明!”身后十余名黑衣高手齐声怒吼,声震地宫,再无半分犹豫。
然而,就在这人心归附、气氛激昂的时刻,一直被忽略在一旁、面如死灰的胡一元,眼中猛地闪过一抹极致的疯狂与怨毒!他知道,自己今日绝无幸理,这些珍贵的先秦竹简和那武王玺,绝不能再便宜了这些敌人!
他猛地转身,对身边仅存的几名死忠侍卫厉声吼道:“举火把,给本王烧!把这些竹简统统烧掉,谁也别想得到!”
那几名侍卫也是狠戾之徒,闻言立刻将手中火把猛地掷向堆叠如山的古老竹简!这些竹简历经两千余年,干燥异常,遇火即燃!
“不好!”
“快阻止他们!”
慕容义、宋青书等人相距较远,救援已然不及!眼看那些承载着无数历史信息和文化瑰宝的竹简就要毁于一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一道身影如鬼似魅,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倏然掠过!
正是周芷若!
她身法展至极境,乃是宋青书融合《凌波微步》之玄妙与武当《梯云纵》之轻灵所创的《太虚幻步》,加之《九阴真经》中的蛇行狸翻之术,身形诡谲飘忽到了极点,仿佛同时出现了数道残影!
剑光更是如冷电惊鸿!独孤九剑料敌机先,后发先至!
那些掷出火把的侍卫,虽已是强弩之末,内力大损,但个个皆是百战余生的精锐,然而在周芷若的剑下,竟无一人是她一合之敌!
只见青霜剑光闪烁,精准无比地点、刺、削、抹!每一次闪烁,必有一名侍卫的手腕被斩断,或是咽喉被洞穿!火把尚未落地,便已连同握持它的断手一同跌落尘埃。
那侍卫队长见状,瞳孔紧缩,他虽消耗巨大,但底子犹在,乃是安南有数的高手。他强压心中惊骇,心神不乱,右手长刀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斩,封堵周芷若进路,左手则奋力将火把再次掷出!
然而周芷若身形如同没有骨头一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柔韧一翻,竟如轻烟般贴着他的刀光掠过,青霜剑化作一道寒芒,后发先至!
那侍卫队长只觉左手一轻,随即剧痛传来!定睛一看,自己那只刚刚掷出火把的手腕,竟已被齐腕斩断,握着火把掉在地上!而他掷出的那支火把,尚在空中,便被另一道追袭而至的剑气精准地从中削断,火星四溅,无力地掉落。
不过短短数息之间,十多名欲纵火的侍卫已全部倒地,非死即重伤,竟无一人能成功将火把投入竹简堆中!
胡一元看得目眦欲裂,惊怒交加!他狂吼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凝聚最后残存的内力,疯虎般扑向周芷若!
“贱人!坏我大事!”
周芷若眼神清冷,甚至没有丝毫波动。面对胡一元拼死一击,她只是手腕微微一抖。
白光一闪,如同切豆腐一般,青霜剑那锋锐无匹的剑锋轻而易举地将胡一元灌注内力的精钢长刀斩为两截!
剑光再闪!已然轻飘飘地点在了胡一元的咽喉之上,一丝血珠渗出,冰冷的剑意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动作和咆哮。
胡一元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立在原地,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绝望。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自己与这些中原绝顶高手的差距,是何等的天渊之别!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慕容忠及其手下刚刚归附的黑衣高手们,看得脊背发凉,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襟!他们之前只知道宋青书武功深不可测,万万没想到,这位一直静立一旁、美若天仙的宋夫人,动起手来竟是如此恐怖!剑法之快、之准、之狠,身法之诡、之幻、之妙,简直是闻所未闻!他们自忖,若是刚才与之为敌,自己这十几人,又能挡得住她几剑?心中那最后一丝因为被迫归顺而产生的别扭,也瞬间被敬畏所取代。
此时,阮行至的弟子们早已一拥而上,将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胡一元死死按住,用牛筋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他们对胡一元恨之入骨,若非阮行至强令“留活口交由大帅审判”,早已将其乱刃分尸。
慕容忠心念电转,压下心中的震撼,连忙上前一步,对着飘然落地的周芷若恭敬地抱拳道:“夫人剑法通神,宛若天人!老夫……老夫斗胆请教,夫人莫非便是峨眉派掌门,宋盟主的夫人?”
周芷若青霜剑已然归鞘,神情淡然,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微微颔首:“慕容前辈过誉了。晚辈正是峨眉周芷若。”
慕容忠长叹一声,由衷赞道:“果然名不虚传!峨眉剑法,昔年郭襄女侠便曾以剑法名满天下,今日得见周掌门神技,方知何为绝世风采!”心中却后怕不已,暗道侥幸。
此时,阮行至强忍伤势,怒视着被捆成粽子的胡一元,痛斥道:“胡一元!你这弑君篡位、祸国殃民的恶贼!如今可知天道昭彰,报应不爽?!”
胡一元自知必死,反而惨然一笑,带着几分嘲弄道:“哼!成王败寇,有何可说?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这地宫里根本没什么金银财宝!除了那方破印玺,全是些破烂竹简和生锈的废铜烂铁!白费心机罢了!哈哈哈!”
众人闻言,目光扫向那堆放的物品。果然,除了中央一个被打开的空箱子(原本应放置武王玺),四周堆满了积满灰尘的古老竹简、木牍,以及一些早已锈蚀不堪的青铜剑、箭簇等兵器,并无想象中的金光闪闪。
一名侍卫从胡一元怀中搜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阮行至。阮行至双手捧着,恭敬地呈给宋青书。
宋青书打开盒子,里面正是那方古朴凝重、刻有“南越武王”字样的玉玺。他拿起端详片刻,淡淡一笑,将其放回盒中,然后目光扫过那些浩如烟海的竹简,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与不屑,对胡一元道:
“胡一元,你真是有眼无珠,空入宝山而不自知。在你眼中,只有黄白之物才是宝藏吗?这些你看作破烂的竹简,其上所载,乃是秦代律法、南越地理、百越风俗、先秦百家之言乃至失传的农工技艺!其价值,岂是区区金银所能衡量?这才是真正无价的文明瑰宝,是能福泽万世的真正财富!你,不过是一窃国枭雄,焉能识得此中真意?”
胡一元被说得哑口无言,面如死灰。而宋青书的话,也让慕容忠、阮行至等人肃然起敬,再次认识到这位年轻盟主的眼界与格局。
地宫之事,至此终于尘埃落定。胡一元被擒,宝藏(文化意义上的)得以保全,慕容家旧部归心,可谓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