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寒珠尘·澜澜烬
冷！如同被活埋于万载玄冰的墓穴深处！
那墨绿青铜般的古老篆字！如同淬毒的魔眼！死死烙印在陆九渊虬结的胸肌之上！在昏沉摇曳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腐朽寒气！那篆字笔画虬结！每一道转折都如同扭曲的毒蛇！每一笔锋棱都带着远古战场上的血腥煞气！直刺入沈惊澜被惊悚冻结的瞳孔！
前世！冰冷的博物馆玻璃柜！那柄残破古剑剑锷之上！一模一样的烙印！如同跨越时空的诅咒！狠狠凿穿了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是他！
那个在火海中推开她！被烈焰吞噬的身影！
那个她以为早已化为灰烬的兄长！
他的身上！竟也烙着这来自地狱的印记？！
巨大的惊骇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连一丝抽气都无法发出！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冰冷的舱壁上！涣散的瞳孔死死钉在那烙印之上！仿佛要将那魔咒般的字迹活活剜出！
也就在她灵魂被这惊骇彻底冻结的瞬间！
周砚白！
他那双如同寒潭映月的温润眼眸！在看清那篆字烙印的刹那！
骤然！凝成了万载不化的冰川！
深不见底的潭水之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深渊最底部被强行压抑了千年的惊涛骇浪！在他那双墨玉般的瞳孔最深处！猛地！炸开！无声的涟漪疯狂扩散！如同平静的冰面被投入烧红的陨石！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他那垂在身侧、刚刚虚拂过翡翠算盘的左手！修长的食指指尖！毫无征兆地！极其剧烈地！一颤！
那颤抖是如此细微！却又如此清晰！如同最精密的机括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撞击！指尖微动带起的细风！甚至拂动了他自己月白袖口上沾着的一星微不可见的炭灰！
那点细小的、黑色的、如同命运嘲弄般的尘埃！
无声地！
飘落！
恰好！落在了！
他身前暗格中！
那幽绿翡翠算盘！
横梁上方！最高档！最边上的一颗！流转着内蕴金丝光芒的翡翠算珠之上！
细小的、黑色的、微不足道的尘埃！
轻轻地！
点在了那颗如同寒潭凝魄般完美无瑕的翠珠表面！
如同给一颗冰封亿万年的纯净冰魄！留下了一个再也无法抹去的……
污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拉长、凝固！
船舱内只剩下沈惊澜被惊骇扼断的微弱喘息！远处张彪模糊的鼾声不知何时已消失！死寂如同粘稠的墨汁！沉沉压了下来！连船体不堪重负的呻吟都仿佛被这巨大的惊骇与周砚白指尖那无声的剧颤彻底冻结！
沈惊澜涣散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从陆九渊胸前那如同魔眼的篆字烙印！缓缓！僵硬地！移向！
周砚白那只刚刚剧烈颤抖过的左手食指！
指尖！悬停在暗格上方寸许！距离那颗被尘埃玷污的翡翠算珠！仅有毫厘！
那指尖！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稳定！如同玉雕！仿佛方才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剧颤从未发生！
但沈惊澜看得分明！
那指尖！就在方才！就在看清那篆字的瞬间！剧烈地颤抖过！
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劈中！
为什么？！
他为什么？！他认得这个字？！这个如同来自地狱的烙印？！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惊悚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猛地窜入她冻结的识海！
周砚白！他……他到底是谁？！
他与哥哥！与陆九渊！与这如同诅咒般的古老篆字……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联系？！
恐惧！比面对死亡更甚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残存的意识！她甚至不敢再看周砚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身体如同被冻僵的蛇！死死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恨不得将自己彻底埋入这污秽的黑暗之中！
也就在这死寂与惊悚交织的顶点！
“咳……咳咳……呃……嗬嗬……”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撕裂般的、混杂着粘稠血沫的呛咳声！猝然打破了凝滞的死寂！
是陆九渊！
他庞大的身躯在污水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紧闭的眼皮猛地向上翻起！露出布满血丝、几乎完全失焦的灰白眼珠！喉咙深处发出不成调的、如同被滚烫砂砾摩擦的嘶哑气流！那气流带着浓烈的血腥与脏腑深处的腐败气息！直冲而出！
“哥……哥……别……别去……火……火……”破碎的、模糊不清的字眼！如同梦魇最深处的呓语！从他紧咬的、不断溢出暗红血沫的牙关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
他那只仅存的、未被炸断的左手！在巨大的痛苦中猛地向上抬起！五指痉挛着！如同要抓住虚空中的什么！手臂上虬结的肌肉疯狂扭动！青筋如同暴突的蚯蚓！那动作！那姿态！竟与沈惊澜记忆中！那个在火海中将她推出！自己却被烈焰吞噬的兄长！最后挣扎的姿态！
一模一样！
“屹……屹川……哥……”沈惊澜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被强行扼断的、如同幼兽悲鸣般的呜咽！巨大的悲伤混合着无法言喻的惊骇！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她的心口！让她几乎瞬间窒息！身体在冰冷的舱壁上剧烈地颤抖！泪水混合着额角崩裂的血水疯狂滚落！
哥……真的是哥……他还活着？！可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胸前的烙印……这如同诅咒的印记……到底是什么？！
“呃啊——！”陆九渊喉咙深处爆发出更加凄厉的嘶嚎！那只痉挛抬起的左手猛地落下！如同垂死的巨兽挥爪！狠狠砸在自己胸前！砸在那块烙印着诡异篆字的墨绿疤痕之上！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熟透浆果被捏爆的轻响！
他胸前那道本就狰狞的伤口！被他这狂暴的一砸！瞬间撕裂！一股粘稠的、颜色暗沉如同淤积泥浆般的污血！混合着细小的、如同腐烂组织般的碎块！猛地从伤口深处喷溅而出！
那污血！竟带着一股极其浓烈、令人作呕的、如同陈年铁锈混合着腐败药渣的腥臭！瞬间在船舱内弥漫开来！霸道地压过了所有血腥与湿腥！
几点滚烫的、粘稠的污血！如同被激怒的毒蜂！狠狠溅射在近在咫尺的周砚白月白直裰的下摆之上！留下几朵刺目的、如同腐败花朵般的暗红污迹！
周砚白垂在身侧的左手！在那污血溅上衣摆的瞬间！
食指指尖！再次！
无法控制地！剧烈一颤！
这一次！颤抖的幅度更大！甚至带动了他整个手腕都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
那悬停在翡翠算珠上方的指尖！距离那点黑色的尘埃！仅有发丝之距！
船舱内！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败铁锈腥气！如同活物般！疯狂地钻进沈惊澜的口鼻！刺激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胃袋深处剧烈的痉挛混合着巨大的悲伤与恐惧！让她再也无法抑制！
“呕——！！！”
一大口混合着酸腐胆汁和粘稠血丝的秽物！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她紧咬的齿关间狂喷而出！劈头盖脸！狠狠浇在了身前那本摊开的、冰冷濡湿的账簿之上！
“噗嗤！”
粘稠的污物瞬间将墨色的字迹彻底糊住！洇开一大片令人作呕的、黄绿与暗红交织的污浊！那冰冷的数字！那巨大的差额！那如同黄金铸就的诱惑！此刻都被这绝望的秽物彻底玷污！吞噬！
沈惊澜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下去！额头重重砸在冰冷污秽的船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响！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只有那腐败的铁锈腥气！那如同魔眼的篆字烙印！那周砚白指尖无声的剧颤！如同最恶毒的梦魇！在她彻底沉沦的意识深处疯狂盘旋！
也就在她意识彻底坠入黑暗深渊的前一瞬！
模糊的听觉捕捉到！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如同冰晶碎裂般清晰的！
“嗒！”
是翡翠算珠碰撞的声音！
来自周砚白身前！那暗格之中！
那颗被黑色尘埃玷污的、最高档的翡翠算珠！
似乎……
极其轻微地！
向下！
坠！落！了！一格！
如同命运无声的叹息！敲响在无尽黑暗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