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山里那两个废物被抓了?
不,不对。
就算他们被抓,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这个相好的地址!
难道……是那个黑衣人出卖自己?
想黑吃黑?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定。
他现在不敢出去,只能像老鼠一样躲着,等待着。
他能清晰地听到地面上杂乱的脚步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搜查。
等着吧……
黑暗中,李卫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
院子里,刘建国带着人,几乎把每一寸土地都翻一遍。
杂物堆、煤堆、甚至连茅厕的粪坑都用长杆子探一遍,可就是找不到任何密道或者夹层的痕迹。
那口破水缸也被他们挪开,但下面的青砖地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刘队,没有发现。”一个警员过来报告。
“妈的!”刘建国烦躁地一脚踢在一块石头上,“收队!把这女人也带回去!”
他就不信了,这么大个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带着满心的不甘和疑惑,刘建国押着人走出小院。
刚到胡同口,就看到张西范正站在路灯下,身影被拉得老长,手里夹着一根烟,眉头紧锁。
“张局,”刘建国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汇报,“人跑了。据那女人交代,李卫在我们踹门前一分钟,从后院溜了。我们把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连个脚印都没发现。这孙子,简直比鬼还精!”
张西范没有说话,只是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在清冷的夜色中缓缓散开。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这些纵横交错的胡同,望向远处城市的无边黑暗。
李卫能跑到哪里去?
一个被全城通缉的亡命徒,失去所有的窝点和联络人,就像一头被赶出巢穴的孤狼。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绝对安心,又能获取外界信息的地方。
一个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
张西范的脑海里,那张京城的地图再次浮现出来。
南城、东城、西山……这些点被一个个排除。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他!
“走收队。”张西范下达命令。
张西范的这句话,让刘建国猛地一愣,他顺着张西范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到一片沉寂的黑暗。
“张局,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张西范收回目光,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天罗地网已经撒下去了,他现在就是一只没头的苍蝇,撞到哪儿算哪儿。我们今晚动静太大,也该收一收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他看着刘建国,语气恢复惯常的冷静和果断:“你带队先回局里,连夜审讯许大茂和那个女人。尤其是许大茂,他是个关键突破口,必须撬开他的嘴,看看他肚子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我怀疑,他知道的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刘建国虽然心里还憋着一股火,但也知道张西范的命令有他的道理。
抓捕蝎子李卫固然重要,但搞清楚内鬼的底细,挖出整个犯罪链条,才是重中之重。
“好!我这就带人回去!”刘建国点点头,随即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那你呢?张局?”
“我再转转,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张西范说得轻描淡写,“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行,那你也注意安全!”刘建国没有多想,招呼着手下的警员,押着那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女人,以及从其他地方抓捕的嫌疑人,一辆辆吉普车发动起来,很快便消失在胡同的尽头。
整个鼓楼大街区域,随着警车的离去,渐渐恢复深夜的宁静。
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和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看着车灯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张西范脸上的平静瞬间被一种猎人般的锐利所取代。
他没有离开,而是转身,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重新融入胡同的阴影之中。
他绕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看准一处低矮的院墙,手臂一撑,双腿一蹬,整个人便如猿猴般敏捷地翻上去。
他的动作轻盈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落地时脚尖先着地,卸掉所有的力道。
夜风吹过,衣袂飘飘。
张西范猫着腰,在相连的屋顶上快速移动,很快就回到李卫那个相好所在的小院附近。
他找一个视野绝佳,又极其隐蔽的屋脊角落,俯卧下来,身体与黑色的瓦片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定着下方那个寂静无声的院子。
收队?
那只是做给躲在暗处的老鼠看的!
刘建国他们把院子翻了个底朝天,连茅厕都探了,却找不到人。
这本身就不正常!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在一分钟内凭空消失,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藏在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一个就在眼皮子底下,却能完美避开搜查的地方。
地道!
这个念头在张西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李卫这种老江湖,狡兔三窟,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一条最后的退路?
那个女人说他窜进后院,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都被吸引到后院的地面和杂物上。
但如果,他的退路不在地上,而在地下呢?
刚才搜查时,那口破水缸下面的青砖地,虽然看起来严丝合缝,但对于一个处心积虑的亡命徒来说,做到天衣无缝的伪装并非难事。
张西范断定,李卫没有跑,也跑不掉!
他就像一条受伤的毒蛇,正潜伏在自己的洞穴里,等待着危险过去。
而他张西范,现在要做的,就是比这条毒蛇更有耐心的猎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深夜的寒气越来越重,冰冷的瓦片几乎要将身体的热量全部吸走。
但张西范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石雕,连呼吸都放得极其平缓。
他在战场上学会的最重要的一课,就是耐心。
有时候,等待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
地道里。
李卫蜷缩在黑暗中,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将耳朵紧紧贴在土壁上,仔细分辨着地面上的任何一丝动静。
汽车发动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远去……女人的哭喊声也消失了……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走了?
警察都走了?
他不敢相信,又等了许久。
黑暗和缺氧,让他的神经紧绷到极点,也让他的猜忌和愤怒疯狂滋生。
那个黑衣人!
一定是那个王八蛋出卖了自己!
想黑吃黑,独吞那笔巨款!
还有地上那个贱人!居然把自己交代得一干二净!
李卫的眼中,杀机爆闪。
等他出去,第一个就要弄死那个贱人!
第二个,他要找到那个黑衣人,把他千刀万剐!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估摸着时间已经到后半夜,外面应该绝对安全。
他才在狭窄的地道里缓缓蠕动,小心翼翼地用头顶开那块伪装的方砖。
一丝微弱的月光和新鲜的空气透进来,让他精神一振。
他探出头,警惕地扫视一圈狼藉的后院,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后,才手脚并用地爬出来。
他迅速将地道口恢复原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光着脚,像个幽灵一样,闪身回到屋里。
屋子里,那个女人或许是哭累,又或许是惊吓过度,此刻正蜷缩在床上,已经睡着,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看到这张脸,李卫心中的杀意就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遏制!
就是这个贱人!差点害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