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墟仙门的山门隐在流转的星云之中,青石板路两侧的迎客松上还挂着晨露,折射出七彩虹光。林渊一行人的飞舟刚落在广场,就见平衡阁的执事玄谷子迎了上来,他花白的长须在风中飘动,目光落在三人腰间悬挂的瓷瓶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三位师弟师妹带回的‘道’,比任何法器都珍贵。”玄谷子稽首行礼,引着他们往平衡阁走,“昨日阁中添了新展品,引来不少弟子驻足,只是多数人看的是瓷瓶的釉色,少有人能读懂那‘平衡’二字的深意。”
叶清瑶玉箫轻转,音波拂过广场上的晨雾,凝成一串剔透的水珠:“道本无形,藏在釉色里,也藏在晨露中。强求理解,反而落了下乘。”
苏瑶的定星剑在指尖流转,剑身上映出过往行人的身影:“就像归航礁的潮汐,涨落自有其时,顿悟也需机缘。”
林渊抚过腰间的瓷瓶,破魔剑的星轨纹路微微发烫。他能感觉到,瓷瓶中秦老窑主注入的“匠心”正与剑中蕴含的“破妄之力”渐渐交融,在识海中勾勒出一幅奇妙的图景——左手是飞速旋转的速烧窑火,右手是缓缓升腾的古法窑烟,两者在中央交汇,竟化作了平衡阁顶端那枚旋转的太极玉盘。
平衡阁内果然热闹。秦老窑主赠送的小瓷瓶被置于琉璃展柜中,下方刻着石磊那行“平衡之道,在技,更在人心”的字迹。几个年轻弟子正围着展柜争论,一个穿月白道袍的弟子指着瓷瓶道:“古法烧瓷耗时三月,速烧法三日即成,效率相差百倍,这‘平衡’莫非是让我们原地踏步?”
旁边灰衣弟子立刻反驳:“你懂什么?秦老窑主的瓷器能引动水火灵气,速烧瓷一碰灵力就溃散,这是根基的差距!”
“根基再稳不能量产又有何用?”月白道袍弟子冷笑,“如今魔道余孽蠢蠢欲动,我等修炼都嫌时不我待,哪有功夫学那慢悠悠的古法?”
林渊听得眉头微蹙。这弟子的话,竟与当初赵磊“古法太慢,跟不上时代”的论调如出一辙。他正要开口,却见玄谷子轻咳一声,指尖在虚空一点,展柜上方突然浮现出两道光影——左侧是赵磊速烧瓷碎裂的瞬间,右侧是秦老窑主瓷器在箫声中绽放光华的画面。
“平衡阁的展品,从不是让你们选边站。”玄谷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速烧法的‘快’与古法的‘慢’,本就是一枚铜钱的两面,缺了哪一面都不成方圆。”
月白道袍弟子还想争辩,却被身后一道威严的声音打断:“痴儿,还不退下!”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紫金龙纹道袍的老者缓步走来,正是星墟仙门的执法长老魏苍。他目光如电,扫过展柜中的瓷瓶,最终落在林渊身上:“林渊师弟,玄机子师兄让你去观星台一叙。”
叶清瑶与苏瑶对视一眼,皆知这位玄机子是星墟仙门的定海神针,寻常不轻易露面,此次召见必不寻常。三人辞别玄谷子,跟着魏苍往观星台走去。
观星台建在仙门最高的摘星峰上,台顶的青铜星盘直径十丈,刻满了诸天星轨,与林渊破魔剑上的纹路隐隐呼应。一位白衣老者正盘膝坐在星盘中央,鹤发童颜,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星辉——正是玄机子。
“你们来了。”玄机子睁开眼,眸中仿佛有星辰生灭,“瓷都一行,所得几何?”
林渊躬身:“弟子悟得‘平衡’二字,不止于器物,更在于人心。”
“哦?”玄机子指尖轻点,星盘上亮起三道光轨,分别指向瓷都、流沙城、归航礁,“那你说说,流沙城的子母泉,为何一沸一静?”
“因地底灵脉一阴一阳。”苏瑶接口道,“沸泉属阳,奔涌外放;静泉属阴,内敛沉淀,二者相克相生,才维持着流沙城的地脉稳定。”
玄机子又问:“归航礁的珊瑚虫,百年才长一寸,为何却能抵御海啸?”
叶清瑶玉箫轻鸣:“因每一代珊瑚虫都在前代的骨骼上生长,新骨裹旧骨,柔中带刚,恰如古法烧瓷,慢工出细活,根基才稳。”
玄机子抚掌大笑:“说得好!可你们知不知道,如今星墟仙门的灵脉,正像那速烧的瓷器,看似充盈,实则暗藏裂纹?”
林渊心中一凛:“长老的意思是……”
“近年来,门中弟子急于求成,多修《爆炎诀》《疾风术》等速成功法,虽进境迅猛,却耗损本源。”玄机子叹息一声,星盘上代表弟子的光点大多闪烁不定,“就像赵磊的速烧瓷,火气太盛,稍遇冲击便会碎裂。前日已有三位弟子修炼时灵力暴走,险些伤及同门。”
魏苍在旁补充:“更麻烦的是,负责看管藏经阁的墨长老,认为是新功法扰乱了门规,竟将所有创新功法封禁,引得年轻弟子怨声载道。”
林渊终于明白玄机子召见的用意。瓷都的“瓷王赛”是小平衡,而星墟仙门的“新旧之争”才是大平衡。他看向星盘上紊乱的光轨,忽然想起秦老窑主的话:“平衡不止是红与青,是快与慢、利与义、技与心的平衡。”
“弟子有一法。”林渊上前一步,破魔剑出鞘,剑尖在星盘上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可将古法《九转炼神诀》与新修《爆炎诀》拆解重组,取前者固本培元之效,补后者暴烈之缺;采后者迅捷灵动之姿,破前者凝滞之弊。”
魏苍皱眉:“古法与新法水火不容,岂能随意融合?当年就有长老尝试,结果走火入魔,半身不遂。”
“那是因为他只学其形,未悟其神。”林渊剑指一点,星盘上代表两种功法的光轨开始缓缓旋转,“就像秦老窑主的平衡釉,红与青本是对冲之色,可经慢火一烧,反而交融出温润光泽。功法亦然,关键不在形式,而在是否契合本心。”
玄机子眼中精光一闪:“你想如何试?”
“请玄机子长老允许弟子在演武场设一法台,以破魔剑引动星力,为弟子们演示两种功法的平衡之道。”林渊语气坚定,“同时,也请墨长老到场,若弟子失败,甘愿受罚。”
三日后,演武场人山人海。墨长老果然来了,他身着灰布道袍,手持一本泛黄的《星墟法典》,脸色凝重如铁。台下的弟子们分成两派,年轻弟子多盼着林渊能成功,好解封新功法;年长弟子则忧心忡忡,怕重蹈当年的覆辙。
法台中央,林渊正负手而立,叶清瑶与苏瑶分立两侧。叶清瑶的玉箫悬于半空,箫身流转着安抚心神的清光;苏瑶的定星剑插在台前,剑穗牵引着地上的朱砂阵纹,构成一幅精妙的平衡阵图。
“林渊师弟,你可知擅改门规功法,按律当废去修为,逐出山门?”墨长老声如洪钟,震得台下不少弟子脸色发白。
林渊拱手:“弟子不敢擅改,只是尝试‘融合’。就像瓷都匠人用速烧法烧制平衡釉,保留古法的‘慢揉泥’工序,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说罢,他拔剑出鞘,破魔剑的星轨纹路骤然亮起,引动九天星力倾泻而下。林渊左手捏《九转炼神诀》的印诀,右手结《爆炎诀》的手势,两种截然不同的灵力在他掌心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火星四溅。
“快看,他的手在冒烟!”台下有人惊呼。
墨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仍冷声道:“执迷不悟!两种功法一阴一阳,强行融合只会灵力逆行,爆体而亡!”
就在此时,叶清瑶的箫声突然响起,如清泉入涧,瞬间抚平了狂暴的灵力。苏瑶的定星剑也随之震颤,剑穗牵引的阵纹亮起,将两种灵力引入阵中,使其按星轨轨迹缓缓流转。
“这是……归航礁的珊瑚生长之序!”有去过归航礁的弟子失声惊呼。
只见林渊掌心的火星渐渐收敛,暴烈的红色灵力与沉稳的蓝色灵力开始交织,像极了秦老窑主瓷器上红蓝流转的光晕。林渊深吸一口气,将融合后的灵力缓缓注入身前的青石:“此为‘星火诀’,既保留《爆炎诀》的爆发力,又兼具《九转炼神诀》的续航力,且无反噬之虞。”
青石上,先是燃起一团赤红火焰,却未伤及石体分毫;火焰熄灭后,青石表面竟浮现出一层温润的光泽,仿佛被百年灵泉浸泡过一般。
“这不可能!”墨长老失声惊呼,他修炼《九转炼神诀》百年,深知其与《爆炎诀》的排斥之力有多大,如今见两者竟能完美融合,不由得心神剧震。
台下的弟子们却沸腾了。一个穿红衣的少年跃跃欲试:“林渊师兄,弟子愿一试!”
林渊点头:“此功法需以定星阵稳住心神,以箫声调和灵力,你且上来。”
少年刚站上法台,苏瑶便以定星剑在他脚下画出小阵,叶清瑶的箫声也随之变得柔和。少年依林渊所授,左手画圆,右手画方,起初两种灵力仍在冲撞,可在箫声与阵纹的引导下,渐渐变得温顺,最终在他掌心凝成一朵红蓝相间的火焰。
“成了!”少年狂喜,火焰在他掌心跳跃,既无灼烧之痛,又能感受到澎湃的力量。
墨长老踉跄着走上法台,颤抖着抚摸那朵火焰,又翻看少年的神色,见他气息平稳,毫无走火入魔之兆,不由得老泪纵横:“老了,真的老了……只知固守成规,忘了‘平衡’二字,本就该与时俱进啊!”
玄机子的声音突然在半空响起:“墨长老此言差矣。你坚守的‘规矩’,与林渊追求的‘创新’,本就是星墟仙门的左右翼,缺一不可。今日之事,不是谁对谁错,而是让我们明白,翼展过宽则折,过窄则滞,唯有平衡,方能翱翔九天。”
众人抬头,只见玄机子与魏苍正立于云端,玄机子手中托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片,上面刻着星墟仙门的创派箴言:“法无定法,衡为常道。”
“这枚‘衡道玉’,是初代掌门所留,说当仙门面临新旧之争时,便以此玉为引,开启‘万法阁’。”玄机子将玉片抛向林渊,“阁中藏有历代弟子的功法手稿,既有古法精要,也有创新构想,以后便由你三人掌管,引导弟子们领悟真正的平衡之道。”
玉片落入林渊手中,化作一道流光融入破魔剑中。刹那间,演武场四周的石壁上浮现出无数功法符文,如繁星点点,流转不息。年轻弟子们欢呼雀跃,年长弟子也露出释然的笑容,墨长老更是走到林渊面前,深深一揖:“多谢林渊师弟,让老夫茅塞顿开。”
夕阳西下时,演武场的人群渐渐散去。林渊三人站在万法阁前,看着弟子们三三两两地讨论功法融合之法,有的在尝试将《疾风术》与《磐石功》结合,有的在研究如何用新法器辅助古法修炼,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你看,”叶清瑶望着远处的云霞,玉箫上的光斑在她脸上流转,“就像瓷都的窑火,新火与旧火交织,才最温暖。”
苏瑶的定星剑指向天边的启明星:“玄机子说,这只是开始。平衡之道,不止于仙门,更在于天下。比如那魔道余孽,与其一味剿灭,不如寻其作乱之源,或许也是某种失衡所致。”
林渊握紧了腰间的瓷瓶,破魔剑的星轨纹路与万法阁的符文遥相呼应。他忽然明白,所谓的“平衡”,从来不是静止的中点,而是动态的调和,就像潮水涨落,月有圆缺,在变化中寻找稳定,在稳定中孕育变化。
“下一站,去哪?”叶清瑶转头问,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林渊望向东方,那里的天际线隐现着连绵的山脉:“听说黑风山脉的妖族近来与山下农户冲突不断,说是农户开垦荒地,毁了它们的巢穴。或许,我们能去看看,人与妖之间,是否也能找到一种平衡。”
苏瑶的定星剑轻轻震颤,剑身上浮现出黑风山脉的虚影:“卦象显示,那里有‘失衡之象’,也有‘调和之机’。”
叶清瑶玉箫轻吹,一段明快的旋律在暮色中回荡:“正好,我新谱了一曲《和鸣调》,或许能派上用场。”
三人相视一笑,身影渐渐融入暮色之中。万法阁的灯光次第亮起,照亮了石壁上那些不断流转的符文,也照亮了“衡为常道”四个大字。远处的演武场上,还有弟子在切磋新创的功法,招式间既有古法的沉稳,又有新法的灵动,拳风与剑气交织,奏响了一曲关于平衡与传承的歌谣。
这歌谣,曾在瓷都的窑火中传唱,在流沙城的泉水中流淌,在归航礁的涛声里回荡,如今又在星墟仙门的星空中响起。它告诉世人,真正的强大,从不是一味的强取豪夺,也不是盲目的固守退让,而是在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点“恰到好处”,是为平衡,亦是为道。
林渊一行人的旅程还在继续,他们的下一站是黑风山脉,再下一站或许是更远的未知之地。但无论走到哪里,那枚刻着“平衡”二字的瓷瓶,那柄映着星轨的破魔剑,那支流转着清光的玉箫,那把指引着方向的定星剑,都将带着瓷都古镇的烟火气,带着星墟仙门的星辉,将“平衡之道”播撒向更广阔的天地。
而道的传承,从来都不在书本里,不在法典中,而在每一次用心的感悟里,在每一次勇敢的尝试中,在每一个平凡却又不凡的日子里,生生不息,源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