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看着主仆二人,露出不悦的神色,在他看来眼前这两个陌生人要偷进鬼市一定不是好人。
“你们,是坏人。”
南星撂下一句话便匆忙离开。
珠儿叉腰扬声道:“小屁孩,你懂什么。”
温映雪见状笑了笑,但却很快褪去,她想到方才使太白说的那番话,才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自己的母亲,她不知道母亲是哪里人士,不知道母亲为何对父亲如此冷淡,更不知道为何在父亲出事后母亲就再也没出现过,连一封家书都没有,仿佛这个人从人间消失了一般。
沈婳从北镇抚司回医馆后一直忙着收拾前几天采来的草药,本来近召南要帮忙却被她拒绝,她不习惯也不喜欢不熟悉的人碰她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草药这种东西在配置的时候剂量不能一点差错。
“一,二,三,四……”
见沈婳一直在忙活儿,面前堆了许多配好的药包,陆沉舟忍不住问道:“你弄这么多作甚?”
“都是些止咳化痰的东西,我放在门口谁有需要都可以取走。”
“不要钱?”
陆沉舟疑惑地看着沈婳。
“当然不是,这些只给鬼市里的人,外人不能拿。”
“可你怎么能保证这些东西都是被鬼市的人拿来呢?”
沈婳双眸微微一沉,“鬼市那些人的手段可比锦衣卫的更狠,谁敢?”
说完她便示意陆沉舟和金召南将包好药悉数放到门口的竹篓里。陆沉舟这才发现在医馆旁有‘非鬼市者勿取,然剁其手足’这样的标识。
“真够狠的。”金召南感叹道。
“你俩把这个吃了。”
沈婳将两颗药丸递给二人。
金召南拿了一颗塞到嘴里咽了下去。
“有毒。”
金召南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沉舟笑着摇了摇头,“你何必吓他。”随后他将另一颗药丸塞进自己嘴里。
沈婳露出满意之色:“这真有毒,只是死不了而已。”
两人听完后皆是诧异之色,可药丸都已经吞进肚里。
“你!”陆沉舟眉头皱了一下。
沈婳解释道:“你们这两张脸已经被鬼市写进黑名单了,我也没有时间给你们易容,所以吃个易容丸,不过这只能管一个时辰。”
“疼,疼……”
只听金召南捂着脸喊疼,瞬间在他的嘴边长出了胡子,鼻子高了很多,眼窝更深些。
随后陆沉舟也是这般。
沈婳淡定的拿出一面铜镜放在两人面前。
金召南看着镜中陌生的面孔跟自己做着相同的动作和表情,脸上顿时露出喜悦之色,他道:“太神奇了,这世间还有比易容更神奇的技术,沈大夫我要拜你为师。”
陆沉舟将金召南手上的镜子夺了过去,他看着自己的脸完全变了一个样,还是西域人的脸。
“沈婳,你这是随机的还是每次都一样的模样。”
沈婳得意道:“随机,每次都不一样,说不定下一次是一张女人的脸。”
金召南听罢,捂着胸口:“还好这一次是男人。”
看着金召南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脸,沈婳道:“别得意太早,明日过后你们就会知道我刚才为何说这个药丸有毒。”
“到底会发生什么?”金召南咽了咽口水,喉咙有些发紧。
沈婳的唇角蓦然淡出一抹冷笑,然后关上身后的门,径直的往鬼市深处走去。
“巴松不跟我们一起?”
陆沉舟在身后喊道。
“人家不像你俩这么悠闲,早就进去了。”沈婳又提醒道:“等会儿你俩不要说话,只要掏银子就行。”
“嗯。”金召南点了点头。
这下陆沉舟知道为何答应带着金召南了。
“今日我们要去的是鬼市中最古怪的地方,它在鬼市最深处,身上没点东西的是进不去的,而且里面的人可比斗兽场和赌坊里的更不讲道理,他们不为钱财,只为寻乐。”
金召问沈婳:“你说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沈婳给了他一个白眼,“要么长得好,要么功夫好,要么特别有钱。”
一阵风吹过,三人感到一股寒意袭来,“这里真冷啊。”陆沉舟哆嗦着说,“今日走的道跟往常的不一样?。”
见沈婳没有应声,陆沉舟也没再追问,他看着走的道越来越窄,又走了一段山洞的路,紧靠着陆沉舟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照亮,他突然问沈婳:“你这三年在鬼市没闲着啊!”
过了许久沈婳终于开口道:“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
不知为何,此时的鬼市与往常不同,这条道上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然而方才走路还要侧着身子。只见四周房屋建筑古老而奇特,仿佛离开了鬼市,道上没什么人,零零散散的行人脸上皆挂着奇异的表情。
陆沉舟看到一个老妇人坐在石屋前,手里拿着一支竹篮,篮子里装着一些枣子,只不过这些枣子黝黑发亮,长相奇怪。他走上前去,好奇地问道:“老人家,你这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老妇人抬起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的眼睛深邃而明亮,“枣子,可甜了,公子要买些吗?”
陆沉舟感到一阵阴气,他回头看了看沈婳,只见她微笑着看着老妇人,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他心中一动,突然意识到此时他们所处的地方跟鬼市是两个地方。
“不用了,老人家,我们刚用完晚食。”
这时金召南发出疑问,“鬼市里还有这个地方?”
陆沉舟也觉得奇怪,他从小在南京城长大,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虽说鬼市是个隐秘的地方,但他也进来几次,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建筑。
沈婳清了清嗓子,瞪了眼卖枣人,只见卖枣见沈婳犹如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撒腿跑得没影。
金召南问道:“这人好生奇怪。”
沈婳冷声道:“刚才那个老妇人篮子里的枣子可不是一般的枣子,甜不甜不知道,但是吃了一定会出事。”
“那不就是红枣吗?”陆沉舟疑惑道。
“这种枣子可是个稀罕之物。”
“既然稀罕,那一定很珍贵,不如我们买些尝尝?”
沈婳冷笑,“金公子,那枣子你无福消受。”
“有什么吃不得的,方才进鬼市打点之后我这还有些银子。”说着他便从腰间拿出钱袋子准备回头买枣子,可走了几步发现刚才的老妇人已经不见踪影。
“不要命就去。”
陆沉舟这时拉住,说道:“你没觉得我们已经离开了鬼市?”
金召南皱了皱眉。
沈婳摇头叹了口气:“看来还不算笨。”
然后又压低声音解释道:“方才那妇人篮子里的枣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正常的枣子要么青色,要么红色,可刚才的枣子却是黑色的,这种枣子一般长在坟头上,且坟里的死人皆是阴年阴月阴日所生,所以名为阴枣。”
“阴枣?”
陆沉舟和金召南几乎同时发出声音。
陆沉舟又问:“如若吃了阴枣会怎么样?”
沈婳冷声回道:“自然是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咯!”
“世上哪有长生不老的东西,如若有的话那始皇帝还需要费老大劲寻什么不死丹药。”
陆沉舟戳了下金召南的手臂提醒道。
沈婳没再搭理二人,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些白雾,环绕着三个人,很快他们看到了一座古耸立于不远处,乍看只是一座普通的楼,当细看时却发现了不对劲。
没走几步眼前出现一座吊桥,而桥头桥尾各有几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长相,只觉他们似乎在议论着什么,桥下有幽深的河水缓缓流淌,隐隐发出奇怪的声音。
吊桥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走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音,而且吊桥很长,走到一半时沈婳突然停下脚步说道,“过了三世桥,对面就是我们今日要去的地方了。”
“沈婳,何为三世桥?”陆沉舟扬声问道。
十沈婳眼眸微沉,缓缓挪着步子,淡然回道:“桥的这边是现世,对岸是过去,再往前是未来。”
金召南这个时候来了兴趣:“有意思,真有意思,这不就跟奈何桥一样嘛。”
沈婳觉着金召南的话多,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险境,此刻三世桥下的声音她听得越发清晰,那是她在幽冥阁的冥塔里才会听到的声音,正是白鸦的啼鸣声。
陆沉舟刚才过桥的时候依稀看到的几个人影,隐约觉得其中有一两个很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正当他要上前看去时,那些人分别却往不同的方向散去,然后消失。
沈婳嫌金召南总是在自己耳旁啰嗦,索性加快脚步一口气过了桥,她看着眼前足有七层的古楼便停住脚步,这座楼从外观上来看就很奇怪,形似一口棺材,门口摆着两个青铜狮子,可放的位置却是反着的,理应左边是雌狮子,右边则为雄狮子。
“南京城有这么高的楼?”金召南拍了下陆沉舟的肩膀感慨道。
“跟紧!”
沈婳话毕后,只见楼里的大门被人打开,两个衣着奇怪的人戴着面具,面具的图案也是极为诡异。
此时三人都没有挪步,站在原地各自看了一眼对方,陆沉舟看出门口一对狮子是反着放的,以他在南京生活了近三十年的经验来看,南京城不该有这个地方,如今他都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想回头恐怕为时已晚。
“沈婳,方才我在桥上好像看到了最近刑部正在捉拿的几个逃犯,但是没有看清人的模样他们就不见了。”
陆沉舟向沈婳说出自己疑惑,这时沈婳却笑道:“既来之,则安之。”然后抬腿进了如同棺材一样的古楼当中,身后的金召南见沈婳进去,于是紧随其后。
沈婳见陆沉舟站在原地,便停步催促道:“发什么愣?平日当差那么辛苦,等会儿进了楼里一定会让你忘却烦恼与劳苦,只有愉悦。”说着她便下了台阶上手拉着沈一进了楼里。
陆沉舟低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进去就知道了,反正一定能见到想见到的那个人。”
陆沉舟见沈婳如此确定,只好将疑惑先放置一边。
进入楼内,仿佛一下子进入到了另一个时空,楼内的陈设都充满了古色古香,空气中弥漫着沉稳而悠远的檀香味道。
楼里的酒客们都带着面具,身旁伴着的侍者都带了同样的面具,随即一群衣着暴露的舞姬从身侧走近,她们个个花枝招展,妖娆多姿。随着琵琶声响起,她们扭动腰肢,翩翩起舞。
“三位,带上吧!”一位白衣人端着盘子,盘中有三副面具。
三人相互看了眼,戴上了面具。
陆沉舟看着眼前这群舞伎,只觉得眼花缭乱。她们的舞姿曼妙,仿佛一群蝴蝶在花丛中飞舞。金召南看得目不转睛,连沈婳也微微有些惊讶。他们被几个侍者拉着坐下来,品着香茶,感受着古楼中热闹的景象。琵琶声越来越急促,舞伎们的舞姿也越来越快。她们的衣衫在舞动中飘逸,勾勒出诱人的身姿。整个场面充满了欢声笑语,仿佛进入了一个歌舞升平的世界。
陆沉舟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座棺材楼,每一层楼都有四条柱子支撑,每一层楼的窗户都很小,而且都是铁条焊死的。
“这里真像一座棺材。”陆沉舟不禁感叹道。
“棺材?”听到陆沉舟的感叹,金召南猛地一惊,他又看向沈婳,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楼里的宾客们似乎对刚进来的三人毫不在意,一直沉浸在歌舞之中,一旁的侍者不停地往他们的嘴里倒酒,他们也不抗拒,一杯接一杯的饮下。
就在这时陆沉舟突然发现宾客们脸上的面具是不一样的,这些面具表情不一,有悲伤,有苦恼,有欢乐的,也有诡异。
这个楼里所有来往的人,他们都戴着面具,仿佛已经成为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沈婳观察到有一个酒客,她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停地喝着酒,手腕上洗着铃铛,有时候还发出声响。
“那人有问题?”
陆沉舟在沈婳耳旁轻声道。
因为靠得太紧,沈婳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继而回道:“你见过谁喜欢在自己的手足上系铃铛?”
陆沉舟顿时像是发现了什么,又问:“所以这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大祭司。”
“不知道,但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
沈婳微微歪头,扫视着楼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