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沈婳感觉脊背发凉,她回过头看去,只见一个同样带面具的人正盯着他们三人,而这人与旁人不同,拥有异瞳的怪人。
沈婳虽看不到对方的脸,可能感觉到那人的脸上是挂着笑的,她连忙起身正准备向那人走去,但却被白衣俾人遮住了视线,再看去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客人,那边不能去。”
沈婳问道:“方才那人为何可以?”
“什么人?”
白衣俾人向身后看去。
沈婳见白衣俾人不像在撒谎,只好道:“没事,我看岔了。”
白衣俾人笑着做了请的手势,见其手上端了一壶红色的酒,沈婳问道:“这是何酒?”
“来自西域的葡萄酒,客人可要尝尝?”
没等沈婳反应,金召南已经将俾人手上的酒接过。
俾人见状笑着退去,只是俾人的笑依旧透着古怪。
“怎么了?”陆沉舟见沈婳从进楼到现在眉间就没舒展开来。
沈婳道:“这棺材楼我两年前曾经来过,可今日跟我往常的大有不同。”
“哪里不同?”
“人,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上次来他们没有带脸上面具,而且这座楼上方也不是这般景象。”沈婳指着上方看去。
棺材楼的穹顶确实奇怪,就好像人的一只眼睛注视着楼里的一切,让人见了心里发寒。
沈婳又道:“还有他们的脸上戴着面具,总觉得怪怪的。”
陆沉舟双臂抱胸,“你也发现了?”
“发现什么?”沈婳问道。
“这些面具并不能说是普通的面具,而是傩面。”陆沉舟解释道。
“傩面?”
陆沉舟见沈婳脸上挂着疑惑,他本以为无所不能的沈婳应该知道,于是他问:“你没看出来?”
沈婳摇了摇头。
陆沉舟继续道:“傩戏总看过吧?”
“不知道。”
见沈婳终于也有不知道的事情,陆沉舟这时来了兴趣,浅浅笑着,仿佛方才心中的那些恐惧都抛之脑后。沈婳见他揣着话不说心中有些恼火,但是面上依旧一副淡然。
“我没空跟你在这猜谜,要说便说,时间不等人。”沈婳催促道。
陆沉舟摆了摆手:“不是,我在组织语言,让我想想怎么说。”
沈婳浅浅叹了口气,给了他一个白眼。
“看到没?”陆沉舟指着那些俾人,“我方才数了一下这楼中的俾人,总共十二个,按理说他们还缺一个傩神。”
“为何是十二个?”金召南这时突然冒出一句。
“我也不知道,只是小的时候看傩戏时听旁人说的。这个十二大傩据说在上古时期就有了,分别是甲作、疏胃、雄伯、腾简、揽诸、伯奇、强梁、祖明、委随、错断、穷奇、腾根,这些都是傩神的部下,而傩神部下除了有十二傩兽,还有二十四相,,五百伥子。”
“嚯,姐夫你还真知道啊!”
金召南在旁一边喝着方才从俾人那里拿的葡萄酒,一边拿感叹道,脸色红涨,明显有些喝多了。
“金召南,你是来喝酒的吗?”沈婳冷冷地道了一句。
金召南呵呵笑着。
“其实最初的面具是由树皮雕刻而成,傩戏的表演者头戴面具和饰冠,身穿熊皮,手执戈盾,称为“方相”,或由十二个人朱发画衣,手执数尺长麻鞭,甩动作响,并高呼各种专吃恶鬼、猛兽之名,称作“十二舞神”或“十二大傩”,古时也称为“十二兽”,舞时有鼓乐伴奏,通常用来驱邪祈福。”
陆沉舟讲了许多,但沈婳听到了关键,她问道:“你的意思是傩神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还是沈大夫厉害。”陆沉舟对沈婳竖了个大拇指。
“方才我见到一个人,脸上带着的跟旁人都不同,但是一眨眼就不见了。”沈婳说着往方才那个方向看去。”
没等沈婳话说完,陆沉舟腿突然发软,好在沈婳眼疾手快将他扶住。紧接着,金召南整个人重重的倒在了一旁。
陆沉舟尽力挣扎着,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被施了魔法般模糊不清,方才他口中说的十二傩神似乎就在眼前跳着。他的身体在昏倒前一刻撞到了桌面,酒杯应声而落,砸在地上的破碎声在静谧的大厅里回荡着,更显得空旷和诡异。
沈婳看着两人纷纷倒下,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这时楼里的人纷纷倒了下去,十几个俾人同时出现在沈婳面前。她慢慢抽出腰间的短刀手指,脚下的步子有分寸的挪动着。
“你是谁?”
一道刺耳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沈婳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只见方才沈婳看到的那个人从半空中落下,就这一点足以证明沈婳并不是她的对手。
那人开口道:“我在医馆拿了你一把刀,没想到你竟然找上门来。”
沈婳冷哼一声,“你不是大祭司?”
只这一句,沈婳察觉到对方的反应,对方虽然带着面具,但沈婳也能感觉到自己猜对了。来人质问沈婳道:“你到底是谁?”
“你好歹也是这楼中之主,连我都看不出,看来这几年你是白待了。”沈婳不紧不慢地笑道。
搂主被孟昱一语激怒,将傩面揭开,双瞳孔看起来更加明显,只见她飞身一跃,朝着沈婳袭来。
沈婳眼神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身形一闪,出现在楼主的身后,一掌击在了腰间,然后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十二个傩兽面具人依旧没有出手,或许沈婳今日踏出棺材楼之前他们的楼主已经嘱咐过没有她的命令不准出手。
“我......我没有害那些人性命,他们只是暂时失去意识,一个时辰后就会恢复。”
楼主口中虽说着请求的话,可却听不出一丝的害怕,沈婳低头看着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沈婳缓缓收回了刀,沉声道:“好,我暂且相信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偷我的刀,另外为何要用一个不相干的人来误导我们,目的是什么?”
楼主听到沈婳的话,心中一喜,知道对方放松了警惕。她将身体慢慢挪到离沈婳远些的地方,理了理衣裳和头发,然后开口道:“我受人所托。”
“受谁?”沈婳追问道。
楼主咽了咽口水,“大祭司。”
“什么?”
沈婳不明白,又问:“她人呢?”
楼主淡淡道:“你已经见了”
沈婳回想不久前自己见到的那个手足都系了铃铛的怪人。
“她为何要这样做?”
“这还用问?不想你们缠着她。”
楼主挥了挥手,只见白衣俾人们都纷纷退到了柱子后。
沈婳皱了皱眉,心中暗自思量,她并不完全相信搂住的说辞,毕竟这人之前一直在隐瞒自己的身份,而且还进入医馆偷她的东西,但他也想知道大祭司究竟为何要躲着那些暹罗人,于是开口道:“大祭司不是在躲我,而是在躲暹罗人,对吗?”
楼主诧异的看着沈婳,“也不全是。”
沈婳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楼主见沈婳不信,连忙道:“相不相信由你,我的话说完了,绝无半句虚言。”
沈婳看楼主不慌不忙的样子,心中更加疑惑。她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之前我在鬼市见过两次,知道她的本事,但是最近有个案子很重要,而且跟她有关,我要当面问了清楚。”
说罢,沈婳慢慢接近楼主。
可刚迈开步子,沈婳突然顿脚,她侧着身似笑非笑地问楼主,“你何时当的这棺材楼的楼主,我两年前来过一次,当时这里的主人并不是你,而且你还告诉我你叫什么?”
楼主笑了笑:“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鹤宁。”沈婳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瞧着年纪跟自己差不太多,但说话却毫无外邦人那种都有的口音。
“你也是暹罗人对吗?”
听到沈婳的话,鹤宁心中一惊,她没有想到孟昱竟然已经看穿了她的身份。她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我来大明之前就苦练你的语言,已经做到几乎听不出来,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沈婳冷笑一声,“这么说来,我真的猜对了?”
“你是猜的?”鹤宁显然有些气愤。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猜对了,你想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吗?”沈婳问道。
鹤宁试问道:“眼睛?”
沈婳摇了摇头,“是你身上的气味。”
见鹤宁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沈婳解释道:“我是个大夫,天生对气味敏感,你们暹罗人身上的气味跟大明的不一样,而且你身上的气味更加是突出,这是从小每日熏香才会有的气味,我说的对吗?”
“没错,我们暹罗很多人确实有熏香习惯,可怎么确定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你虽然易了容,但是依旧有个习惯,是来自你们大祭司的影响,你是她的徒弟想必本事不会差,常年跟那些东西打交道,看东西的眼睛自然跟旁人不一样,这一点没人比我更清楚。”
沈婳说的一点不假,因为她自己也有这样的习惯,看到那些东西眼睛就会不自觉地低下去,用余光去扫视那些东西的走向。
其实鹤宁在三年前随着大祭司来大明,本来是为了长长见识,来看看上国和上国的皇帝长什么样。当时在大明待了半个月左右,鹤宁就被这里的人和东西吸引,这里的一切她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欢,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但她作为大祭司的弟子,她的使命是回到暹罗国接续跟着大祭司修炼,然后成为下一任大祭司,永远守护暹罗王室。
就在离开大明的前一天,她偷偷的离开了外番所,然后便到了鬼市,因为只有鬼市才不会被官府搜查,而且凭她所学的本事也能在此处生存。
“其实我俩三年前就见过。”
鹤宁慢慢走近沈婳道。
“三年前?”
“嗯,那时你也刚到鬼市,我还知道你的卧房里有更好的东西......”鹤宁故意没将话说完。
沈婳自然知道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她冷声道:“有什么?”
鹤宁见沈婳面不改色,她深知自己面前的人也是个不好惹的主,而且还弄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
“没什么,就是闲来无事的时候想看看沈大夫梳妆台上放些什么,你是大夫,自然有很多养颜的法子。”
沈婳唇角勾起,“你要是感兴趣下次我送你些珍珠粉,跟外面买的不一样。”
“那我就先谢了。”鹤宁假意客气道。
“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身份,我想你不会只是一个大夫吧?”
见鹤宁依旧想从打听自己的来历,沈婳淡淡一笑,“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大祭司的去向。另外,你们师徒俩留在大明真正的目的。”
还有这些人,这楼里的客人们看其穿着非富即贵,这些人可都是无辜的,他们只不过是误入你的棺材楼,本来只是想来见识见识,却不曾想你不仅想要他们身上的银钱,还想要他们身上的命。”
鹤宁听出了沈婳的指责之意,但她并不想为自己辩解。她深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没办法,虽为这楼主,但我也要生存,还有我的这些手下们,大家都只是想活着而已。”
沈婳扫视一圈,“你身后的十二个人花了多长时间培养出来的?”
鹤宁缓缓开口道:“不是我培养的,是上任楼主留下的,此处不乏有本事的人,那些在外面惹了事情的,想躲一阵子就会来此处。”
“扯谎!”
沈婳一下子就听出鹤宁没有说实话,要到棺材楼必须经过鬼市,没有第二条路,但是进入这里之前必须给鬼市的人打点,就凭江湖上那些人的条件根本没多人能付得起那笔银子。
鹤宁听出了沈婳的意思,她连忙点头答应,“你可真是油盐不进,难怪大祭司跟我说你是个难缠的人。”
“所以这些人能进来是你跟鬼市的串通好的,你们在计划其他的事情,对吗?”
沈婳几乎是用警告的语气说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