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里，幸存者们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烂泥，身体累，心里更慌，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
“还要走多久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黑暗里特别刺耳，“这鬼地方又黑又臭，跟活埋了似的！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
“不如什么？不如在屠宰场里喂蛇吗？”
他话没说完，另一个声音就顶了回去。
“是啊，万一这里头有别的怪物怎么办？”
“我的脚……我的脚走得没感觉了……”
抱怨声像是会传染，一下子就散开了，队伍走得更慢了，一股子绝望的气氛在人群里头打转。
“都给我闭上嘴！”一声女人的呵斥，把所有声音都压了下去。
一个中年女人从人群里挤出来，就是那个女儿被阮芷涵救过的母亲。
她死死盯着最先开口抱怨的那个男人，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东西！忘了自己是怎么从笼子里爬出来的？忘了屠宰场那些人是怎么死的？要不是阮小姐，我们现在不是被剁成了肉酱，就是成了外面那些怪物的嚼头！她担着风险救我们，是让你们在这哭丧的？”
她的声音不大，可每个字都跟钉子似的，扎在人心里。
“是她给了我们所有人活路！想活命的，跟紧了！不想活的，你现在就掉头滚回去，看看那条蛇妖会不会给你留个全尸！”
那个男人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脑袋耷拉了下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没了。
队伍里又安静下来，只是这次，没人再拖后腿。
阮芷涵在最前面带路，头也没回，只是脚步一直很稳。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当前面透进一缕灰白色的光时，所有人都站住了，半天没动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光越来越亮，带着点凉气的新鲜空气也灌了进来，冲散了下水道里那股能把人呛死的味道。
是个废弃的涵洞口。
天边第一道晨光划破云层，给这座死城镀上一层金边的时候，他们终于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一个个浑身湿淋淋的，沾满了黑泥，活像一群从泥里刨出来的耗子，可眼睛里头，总算是有了光。
不远处的断桥底下，就是阮芷涵他们停在这里的车子
车厢里，还码着几箱水和吃的。
玄门的弟子，还真靠谱。
这一下子从地狱回到人间，几个幸存者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别哭了，都起来！”周楚拍了拍巴掌，招呼还能动的人，“把东西搬上车，我们马上就得走！”
卡车发动起来，引擎的声音很稳，让所有人的心也跟着定了定。
云景深开车，阮芷涵坐在副驾驶。
车轮子滚起来，把那座屠宰场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可阮芷涵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随着卡车往前开，反倒越来越重。
就好像有条毒蛇，在哪个看不见的角落里，一直盯着他们的车。
她耳朵里塞着的通讯器，忽然传来苏念断断续续的声音，听着很费劲。
“芷涵姐！有个怪物在追我们，他的速度太快了！我只能入侵他的神经，但控制不了他！他的精神力远胜于我，我……我压不住它！”
她话还没讲完，车厢里就传来周楚的一声怪叫：“后面！”
阮芷涵猛地扭头，去看旁边的后视镜。
镜子里，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正在远处的楼顶上飞快地跳。
它根本不管什么地心引力，在那烂尾楼上几个起落，就拉近了一大截距离，笔直地朝着他们冲过来。
卡车正开在一座很长的跨江大桥上，两边空空荡荡，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撕啦——！”
一声尖得能刺穿耳膜的金属声，一只黑色的爪子，就这么直接捅穿了卡车后面的铁皮，在一个幸存者的胳膊上划开一道大口子，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车厢里顿时跟炸了锅一样，尖叫声响成一片。
“吼！”
一声闷响，云景深已经不在驾驶位上了。
他撞开车门，人已经翻到了飞驰的卡车顶上。
一个浑身漆黑的瘦长人影，也悄没声地落在了车顶的另一头。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脸上戴着个光板面具，看不见眼鼻口。
云景深二话不说，一拳就砸了过去，拳风把空气都打出了声响。
可那个黑影的身体就在拳头要挨上的时候，忽然变得有点透明，云景深的拳头直接穿了过去，打了个空。
下一秒，黑影在几米外又变回了实体，手里的爪子反过来就抓向云景深的喉咙。
车顶上打得惊险，车厢里的人也跟着东倒西歪，云景深力气再大，也打不着那个忽隐忽现的家伙。
那黑影的能力太邪门，在虚实之间来回换，简直就是个打不死的靶子。
阮芷涵坐在副驾驶，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方向盘，稳住晃得快要散架的车身。
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摸出一面巴掌大的八卦镜。
她眼神一沉，把灵力往镜子里灌去。
镜面亮了一下，一道金光射了出去，正好把车顶上那个黑影给罩住了。
在金光里头，那个黑影闪烁不定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从虚幻的状态里拽了出来，凝固成了实体。
就是这个机会！
云景深抓住了这一瞬间的空当，憋足了劲的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黑影的胸口。
“咔嚓！”
一声很清楚的骨头断裂声。
黑影嘴里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往后飞了出去，在半空中闪了几下，就消失在了大桥的另一头。
看样子是受了伤，跑了。
可车子也因为刚才的打斗失去了控制，猛地一拐，伴着一阵让人牙酸的巨响，车头直直地撞上了大桥的护栏。
引擎不甘心地吼了几声，彻底没了动静，一股黑烟从撞瘪的车头里冒了出来。
他们被困在了桥上。
周楚从后面探出头，脸色难看：“车……车废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阮芷涵。
她看着前面，路边是一片黑压压的变异森林，里头不知道藏着多少危险。
“没别的办法了。”她开口，声音很平静，“我们进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