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的身体剧烈地扭曲起来,不再是虚化,而是像被强酸泼中的塑料,从被击中的地方开始溃烂消融,最终化作一缕不甘的黑烟,狼狈地逃向了森林更深处。
山洞里,那股焦臭的黑烟散尽,只留下刺鼻的怪味和一片死寂。
暂时击退了那个打不死的怪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喘匀,心又提了起来。
阮芷涵手里那份沾着血污的文件,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每个人的眼睛。
周楚凑过来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潜影计划’……这又是什么鬼东西?除了顾霆琛和黑蛇,还有别的疯子在搞这种实验?”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那些幸存者们瑟缩在一旁,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和手术台上的污迹,脑子里全是屠宰场里那些被铁链拴着的变异体。
他们以为逃出了一个地狱,没想到只是闯进了另一个地狱的作坊。
恐惧像冰冷的水,从脚底板一直漫到天灵盖。
他们刚走出山洞,还没来得及适应外头的光线,头顶的天空就整个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是活物。
一阵阵尖锐刺耳的鸣叫从高空传来,像是无数金属在互相刮擦,震得人耳膜生疼。
众人抬头,只见几十只翼展超过五米的巨型飞禽在他们头顶盘旋,投下的阴影将这片林间空地完全覆盖。
那些怪鸟的羽毛是铁灰色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金属的冷光,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锁定了地面上这群新鲜的血肉。
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给,那群怪鸟收拢翅膀,如同几十架战斗机,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直直地俯冲下来。
它们还没到跟前,掀起的狂风就吹得人站立不稳,碎石和枯叶被卷得到处乱飞。
“结阵!”阮芷涵的声音在风声中异常清晰。
她手腕一抖,数张黄符飞射而出,在半空中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道金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罩,在怪鸟落下的前一刻,将所有人都护在了里头。
“砰!砰!砰!”
飞禽的利爪和尖喙一下下地撞在护盾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每一次撞击,金色的护盾都跟着剧烈地晃动一下,光芒也黯淡一分。
阮芷涵的脸色,随着护盾的明暗,一点点变得苍白。
“我来!”周楚大吼一声,双手前推,大片的黄绿色毒雾升腾而起,朝着天空涌去。
可那些怪鸟飞得太高,行动又快,毒雾还没飘到它们跟前,就被翅膀扇出的狂风吹散了,只有零星几只沾染上,也只是摇晃了一下,攻势没有半点减弱。
“这边!”阿奇的声音传来。
他和云景深一左一右守在护盾边缘,眼神锐利如刀。
每当有怪鸟的利爪撕开护盾光芒的间隙,不等它伤到里面的人,阿奇的骨刃和云景深的拳头就会同时招呼上去,将它斩杀在地。
可天上的敌人太多了,杀了一只,就有三五只补上,无穷无尽。
他们两人身上,也很快添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护盾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阮芷涵的灵力消耗得太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撑着护盾的身体也开始微微摇晃。
云景深一拳砸飞一只怪鸟,眼角的余光瞥见她发颤的指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不再被动地等着敌人冲过来,看准了鸟群中那只体型最大、羽毛颜色最深的头领,猛地冲出了护盾的庇护。
他抓起地上那把从卫队手里缴获的钢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只禽王奋力掷了出去。
钢刀在空中旋转着,发出呜呜的破空声,精准地扎进了禽王的翅膀。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那只头领。
它放弃了攻击护盾,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尖啸,巨大的翅膀一振,调转方向,像一团黑色的陨石,直直地朝着地面上的云景深俯冲而来。
那巨大的阴影,瞬间就将他整个人吞没了。
“回来!”阮芷涵失声喊道。她没想到云景深会用自己去做诱饵。
她看着那道决绝的身影,银牙一咬,也顾不上灵力反噬的风险了。
她双手在胸前飞快地变换手印,一个比刚才结阵时复杂数倍的印法完成,一张通体泛着紫光的符箓从她指尖冲天而起。
“重力符!”
正急速俯冲的禽王,身体猛地往下一沉,好像被一座看不见的大山狠狠压在了背上,下坠的速度骤然减慢,最后控制不住平衡,狼狈不堪地一头砸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动手!”
云景深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一声暴喝,早已蓄满力量的身体弹射而出。
阿奇的身影也从另一侧包抄过来,周楚的毒雾总算找到了一个不会动的目标,将那只在地上扑腾的禽王整个笼罩。
失去了天空的优势,这只禽王在地面上笨拙得像只没毛的鸡。
它还没来得及挣扎起身,就被三人合力围攻。
最终,云景深高高跃起,汇聚了全身力气的一拳,结结实实地砸碎了它的头颅。
头领一死,天空中盘旋的飞禽群顿时陷入了混乱。
它们茫然地盘旋了几圈,发出一阵阵不甘的嘶鸣,最终还是四散飞去,消失在森林的尽头。
危机解除,那根紧绷的弦一断,阮芷涵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就要倒下去。
一个坚实的臂膀及时扶住了她。云景深冲到她身边,将她半抱在怀里。
他从怀里掏出水壶,动作有些笨拙,又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把壶口递到她干裂的嘴唇边。
他看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又生硬:“别再这样了。”
阮芷涵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胸膛下有力的心跳。
她听着他语气里那份压抑着的关切,虚弱地牵了牵嘴角:“你先别做傻事,我就不这样。”
两人对视着,在劫后余生的寂静里,一种超越了戒备和试探的情愫,正悄无声息地在彼此心底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