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觉出身上压着个人。
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抬头,他瞬间慌了神。
“殿下!”他脱口喊出声。
流云猛地坐起身,查探棠西的状况,发现只是过度疲劳。
他的恐惧稍微降低,当即运起术法为她治疗。
胸口一阵钝痛袭来,他才记起,自己正在游艇上。
刚才,他差点死了。
这么说,是棠西救了他?
“棠西。”流云望着这张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脸,想起她曾说过,她是重明亲王转世。
流云的脑子里像炸开一般,前尘旧事与近几十年的记忆交织堆叠,心头乱成一团。
他一边理着纷乱的思绪,手上的动作没停。
棠西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缓缓睁开眼。
她触发了濒死模式,生命力自动将她拉了回来。
流云发现她时,她已被生命力拽回,只剩过度疲劳。
上一次被生命力救回,她总觉得像场梦。
这一次,她真切感受到了生命力的拉扯,就像突然从寒冬雪地里被拽进暖屋。
这让她打心底里信了,只要生命力还在,她就死不了。
棠西心里的喜意压不住,睁眼瞧见流云正在施救,忍不住笑出声:“太好了,你活过来了。”
流云眸中光色闪动,看她的眼神全然变了。
棠西撑着坐起身,急着问:“看清是谁要杀你了吗?”
她没抱期望。
对方那么强,多半看不清。
流云摇摇头:“没有。”
他的声音别扭得厉害。
他的神情也复杂得厉害,带着股破碎感。
眼神悠远又忧郁,先前那点傲娇气,荡然无存。
更让棠西费解的是,流云此刻看她,像是在看故人。
这眼神又美又深,让她猛地想起步光在庄园里失魂落魄的模样。
春天,庄园里鸢尾花开得正好。
她路过花园,见步光呆呆躺在花丛里,双眼无神,精致却一动不动,像副美丽的油画。
她走过去喊他:“步光?新来的厨子手艺不错,有新花样,要不要试试?你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步光见了她,眼里倏地有了光,腾地坐起身,带落了满身花瓣。
他张了张嘴,喉间滚出点沙哑的气音,又猛地闭上。
下一瞬,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着她深深一鞠躬,转身就走。
夏天,热得人满身汗。
她路过林间小池塘,见步光竟在莲花丛里漂着。
他静静躺在水面上,周围莲花围着,美得惊人。
他望着天,一点生气也无。
重明飞过去,踩在荷叶上喊他:“步光?云衡练了新的降温术法,你要是热,去找他试试。”
步光听见声音,意识慢慢回神。
他眼珠动了动,看清是她,身上的术法突然散了,浮力消失,直直从水面沉下去。
重明慌忙把他捞上来,稳稳带到岸上。
步光像见了瘟神,猛地抽回胳膊,又匆匆一鞠躬,快步离开。
重明问侍女云图:“他家族被流放,打击太大,你有办法帮他吗?”
云图眸子深得难懂:“暂时没有。”
秋天,庭院里的大枫树红透了,步光坐在树下,火红的枫叶落了满身,几乎要把他埋住。
他那身蓝绿色衣裳混在红枫里,透着股冷静又破碎的劲儿。
重明连着几天经过,都见他坐在那儿,曲着一条腿,斜斜靠着枫树。
枫叶越积越多,他仍旧一动不动。
重明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喊他:“步光,你要是想家人,我送你去,让你们短暂相聚。”
步光眼里终于有了光。
他惊喜道:“真的?”
“真的。”
步光坐直身体,枫叶簌簌往下掉。
可下一瞬,他又慌了:“可是雌主,她不会同意。”
“苏拉?她为什么不同意?”
“她……”步光攥紧手里的枫叶,狠狠咬住嘴唇,血瞬间渗出来。“她说……她费了大力气才把我救出来,我不能回去。”
重明宽解他:“没事,我能悄无声息送你去,再悄无声息带回来,没人会知道。”
“雌主那里……”
“那我不告诉她。”
步光眼里的生机,这一刻全回来了。
他猛地站起来,惊落一地枫叶,“咚”地跪在她面前,额头抵着地面:“多谢殿下成全!”
重明问:“你有从那里带回来的东西吗?什么都行。”
步光立刻起身往房里跑,回来时捧着个锈迹斑斑的路标:“这是我家人被关押的地方。”
重明对着路标比划一阵,精准找到位置,展开织视术。
回忆到这儿,棠西才明白,重明的织视术原来是这么展开的。
可她,领悟了别的办法,还挺好用。
她的领悟有种与时俱进的风范。
棠西心里有点骄傲。
不过这一招也要学。
棠西正想学,却见重明一把抓住步光的手:“别动。”
步光眼神瞬间慌了,浑身绷紧。
下一瞬,重明拉着步光,直接从眼前的画面里穿了进去!
不过半秒,两人所在的地方,就从满地红枫变成了满地砂砾。
棠西惊住了。
空间穿越?
用织视术展开,看到地方,直接穿过去?
这么逆天?
棠西忍不住暗骂,重明啊重明,有这么强的本事藏着掖着干嘛!早点给我看啊!
棠西正高兴,却见重明身子一软,单膝跪到地上。
步光慌忙把她扶起,小心翼翼躲到一块石头后。
风里卷着砂砾,远处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
步光着急的低声问:“殿下,您还好吗?”
重明深吸几口气,摆摆手:“没事,只是这术法耗能量太大,歇会儿就好。”
说完,直接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
步光还扶着她的胳膊,掌心能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
他不敢动,也不想动。
他垂着眼,视线从她蹙着的眉峰滑到抿紧的唇,喉结滚了滚。
四周静得能听见砂砾打在石头上的响,还有他自己的心跳,擂鼓似的,又快又乱。
风吹动重明额前的发,翻滚着打结。
步光的手抬了起来,指节修长,指尖微微发颤,离她额角还有半寸,突然顿住,指节绷得发白。
他刚咬破的嘴唇还很红艳,此刻又狠狠咬下去,血腥味在舌尖漫开,混着心口那点又烫又涩的悸动,烧得他指尖更抖。